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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形雙影

  血色琉璃樹下,杏花君來找默蒼離。近日默蒼離與上官鴻信關係和緩,不若生時各負血海,杏花君為之欣慰,但見了默蒼離仍忍不住說他幾句,於是兩人一見面杏花君劈頭就說:「默阿蒼離,如果當初你能坦率一點,你與上官鴻信也許就能活得輕鬆一點。」

  默蒼離低頭拂鏡,漠然反問:「會嗎?」

  經默蒼離這麼一問,杏花君顯得有些躊躇,答說:「大概吧?」

  見杏花君信心動搖,默蒼離才坦言:「對我來說,坦不坦率並不重要,對他也是。」

  杏花君有些納悶,直說:「你明明知道他很要緊你。」

  默蒼離回說:「他就是我,另一個我,我會不了解他嗎?或者他會不了解我嗎?」

  杏花君忍不住搖頭興嘆:「說不贏你,唉。反正你只看結果,現在結果看來是好,那就好了。」

  默蒼離卻是故意提問:「是好嗎?」

  聞問,杏花君更加不解,回問:「不然呢?你沒變、他沒改,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默蒼離仍舊拂鏡,一邊說:「人怎可能不變不改,即使是現在的我,也不是當初的我。」

  杏花君略偏著頭,疑問:「好友,你到底想說什麼?」

  默蒼離平淡回應:「人總有私心,只要圓滿了私心,就會越來越貪心。」

  杏花君提出己見,說:「但你不是這種人,就算你有私心,你也會顧前顧後安排好一切,然後站在這裡。」

  默蒼離輕嘆口氣,說:「我有私心、我也自私。」

  杏花君仔細審視眼前人,鐵口直斷:「你今天怪怪的!」

  默蒼離不以為然,淡說:「我始終如此。」

  默蒼離與杏花君聊至段落,上官鴻信與俏如來一同來到,像約好似的,先讓杏花君擾了默蒼離一輪,隨後換兩人接棒。上官鴻信與俏如來各自喊了聲師尊、冥醫,就當打過招呼。默蒼離冷眼看待,對著兩名自己親授的徒兒,不管所為何來,只管拋出一句:「何事。」不帶絲毫疑問的肯定句,默蒼離直接表明自己態度,而拂鏡的手未曾停下。

  上官鴻信接下考驗,反問:「無事就不能來嗎?」

  默蒼離低頭拂鏡,拋回問句:「血色琉璃樹豈是談天說地之處?」

  上官鴻信起手指樹,誠懇表示:「談古今中外,說百年前後,一樹琉璃自是最佳聽眾。」

  默蒼離冷然回說:「琉璃不語,任你牢騷,不過是你單方面的騷擾,過於愚蠢,血色琉璃樹都為之窒息。」

  上官鴻信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再續解釋:「琉璃寄心,心領神會,千萬懺悔自然聽得懂我所言是是非非,況且那一串串還是由師尊親自掛上,此樹陪你多年,涵養日月精華,整棵都是默然的蒼離之友,我尋友會晤,有何不可?」

  默蒼離停下拂鏡動作,看向上官鴻信,然而僅只一瞬便將視線轉向俏如來。默蒼離啟口便說:「俏如來,你怎麼說?」

  俏如來實在不願捲入師尊與師兄之辯論,既然師尊已點名,俏如來不得不面對,於是坦言直說:「看著師尊與師兄,有種看見兩個默蒼離的錯覺。」自是知曉此話一出定生事端,但此時坦白不失一種解套之法,畢竟有人聽到如此答覆該是欣喜,其後紛紛擾擾便由那人接下了。

  不出意料,攸關師尊之事,師兄總是慨然接受。上官鴻信率先接話:「師弟,此話可謂讚賞,我收下了。」

  默蒼離搖搖頭,繼續拂鏡,邊拂邊說:「俏如來你眼光差了,我既為默蒼離,其他皆是多餘。」此話一出莫不傷了和氣,杏花君趕緊圓場:「蒼離啊!若要當默蒼離,世上沒人能做得比你好,但你自己也承認上官鴻信就是另一個你,還是為你自己留點餘地吧!」

  上官鴻信嘴上不語,心想:「有這回事?」

  默蒼離隨即停止拂鏡,看向杏花君,一個冷眼便已說清道明,他多話了。杏花君頓感顫慄,看來清官難斷家務事,還是別蹚渾水為好,遂對俏如來使了個眼色,一邊說:「我最近找到一款新藥草,如果能吃就大家一起吃,如果不能吃也得想想要扔去哪裡,俏如來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俏如來認真回答:「如果不能吃,放回原處較為妥當。」

  杏花君不禁嘆說:「難以釋手啊!走吧。」

  臨行時,俏如來不忘作揖辭行:「師尊、師兄,請了。」隨後與杏花君一同離去,走得如釋重負,任他倆人辯到天荒地老。

  ※

  目送兩人離去,上官鴻信饒有興致,對著默蒼離開口便問:「師尊,你真認為我是另一個你?」

  默蒼離神色一凝,旋即反駁:「你與我相像,不過是模仿,你終究不會是我。」

  上官鴻信甚是篤定,直言:「尋我為徒,莫不是在我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

  默蒼離於心暗嘆,面不改色,冷言說:「所以你在想,是我將你造成另一個自己,一個失敗的自己,黑暗中的影子。」不願承認,也許此即事實,而他該是知曉,偏要追究。

  上官鴻信從容不迫,搖搖頭,悠悠說:「非也,是我不知不覺,活成你的樣子。」於樹下漫步兩三步,邊走邊說:「傳承你的思考方式、習慣你的說話語氣、實踐你的墨家大願。不這麼做,你就好像不曾存在;不這麼做,我就無法死而復生。師尊,你教會我的,遠比你所想來得多。」字字誠懇,句句屬實,上官鴻信便是如此走入黑暗,一步深淵無絕期,未曾想擁有光明,只盼能於黑暗中留住無法留下的絕望,哪怕愚蠢,便是蠢到底也甘願。

  默蒼離自知上官鴻信活成什麼樣子,上官鴻信之不變,默蒼離之不改,無論任何變數,最終都會是這般模樣。默蒼離只得一聲嘆息,憐憫、遺憾、莫可奈何,而上官鴻信起手作勢,以食指置於唇前,說:「噓,不許對我嘆氣,你不該對自己嘆氣。」

  見狀,默蒼離只想搖頭嘆氣,但他忍下來了。默蒼離繼續拂鏡,如此反覆的動作能可使他冷靜,他邊拂鏡邊說:「你可知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是於何時?」

  上官鴻信不疑有他,直接回答:「成為鉅子之後,你眼中只有責任,應與快樂扯不上邊。」

  憶起前塵,默蒼離停下拂鏡之手,淡然說:「若原本生活能滿足我,又何必身任墨家鉅子。」語畢又繼續拂鏡,沉默半晌,才啟口說:「陪你在火爐邊,賞一場雪;或是駐足亭中,聽一場雨。那些之後令你痛苦,而當初無關緊要的瑣事,便是我此生屈指可數的快樂。」

  上官鴻信聞之一嘆,滿腔痛苦、無奈,全因這番話而翻騰不已。默蒼離之快樂,存於策天鳳於羽國之時,上官鴻信又如何不是,曾經天真、無憂,而讓一切扭曲乃至崩潰,親手造成毀滅的不正是默蒼離與上官鴻信。彼此皆笑過也痛過,擁有過也失去過,只怕人生重來仍舊同樣結局,唯有止於此時之此刻,才得以轉圜餘地,那年的鉅子必須死去,留下孤雁一生獨鳴。

  上官鴻信走回默蒼離眼前,左手抵住樹幹,脅迫默蒼離必須正對自己。上官鴻信語聲低沉隱有威壓,說:「你之堅決,決定了我的命運,無論九算、冥醫、俏如來,以及滿樹的琉璃串,所有與你接觸過的人,都因你改寫了原本命運,而我,是最特別的。」

  默蒼離正視上官鴻信,冷言:「我一視同仁。」

  上官鴻信嘴角勾勒淺淺弧度,似笑非笑,啟口卻說:「你一視同仁,樹上就不會有黃金串。」

  默蒼離不逃不避,回說:「我之好友,同樣是琉璃串。」

  上官鴻信當知默蒼離所指何人,然而上官鴻信並不打算就此放過,語轉犀利,直問:「那我,是什麼?」不管他答不答,上官鴻信另隻空著的手悄然握住默蒼離左手腕,可默蒼離手裡仍握著銅鏡。

  默蒼離不欲回答,僅是化去銅鏡,稍加使勁欲抽回左手,而上官鴻信因其力道,原本握著默蒼離手腕之手便順勢滑脫至其手背,心知默蒼離將要逃脫,上官鴻信及時扣住默蒼離手心,力道不輕不重僅是扣住,若默蒼離真要掙脫倒是尚存餘地。

  默蒼離冷然評之:「還是一樣天真,連手都握不住,你覺得你算什麼?」握住手腕,尚容人掙脫,即使用計讓他牽住了手,依然溫柔得天真。

  上官鴻信笑了笑,說:「天鳳,別老是拿著銅鏡,牽著我比較實在。」手上力道加重一分,回握的力道也添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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