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綺系列作
1-十年(意綺):https://goo.gl/forms/4gbJq0Ik8vNlm7RE2
2-綺年(意綺、驕九)(十年前傳):https://goo.gl/forms/xCNiH6TiNTnz20Hm1
3-常年(意綺、驕九)(承十年、綺年之終作):https://forms.gle/1eCBpp8nvjqmKQQv5
另有番外藏書,詳情
→通販:請點我Google表單:D
第五章 今昔
仙者回憶,那日施展仙門祕法,此祕法將損及受術者原本靈識,常理而言,受術者於功成之後,理當陷入短暫沉眠,直至適應受損之靈識。然而那日,受術者於術後仍極力勉強自己清醒,在陷入半昏半醒之際,竟尚有餘力出聲探問:「成功了嗎?」當時仙者見此奇景,知受術者決意甚堅,未得肯定絕不妥協,於是仙者誠然回應:「縱有回天之能,這次恐怕要讓你傷心……。」語未竟,仙者不忍受術者再掙扎,索性點其睡穴,讓其好好睡一頓。
「縱有回天之能,這次恐怕要讓你傷心……一陣子。」
「逆轉天命之事,低調為好。若綺羅生能得救,你不笑著回去才怪,屆時旁人問起,你不好解釋,我也不想惹事,就讓你怎麼來,怎麼回去吧。」
「屍身可入土可放水,切記不可火化。相信你對綺羅生之情,應不捨毀其屍身,七日後,即使排除眾議當也力保到底,關於這點我倒是可以放心,哈。」
受術者沉睡之後,仙者對其說了些話,即使受術者並不知情,仙者亦不打算就此沉默。若非綺羅生之故,受術者不至於折磨至此;若非綺羅生之故,受術者亦不會尋至此地。仙者百感交集,面對這位死腦筋的好友,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然而正因了解彼此,經此遭遇,好友不惜千山萬水尋至此地,仙者當也萬難不辭力爭轉機。
仙者趁好友沉睡之時,再施祕法,將其今日尋上仙門之事,一併封入印記之中。
「今天你沒見過我,醒來想去哪就去哪,數日後,你之悲傷將得以止息。」
仙者一擺拂塵,送好友返回叫喚淵藪。
今日之事,就當從來沒發生過。
今日,仙者觀星,諭示即將再與好友相見,然而仙者心中糾結,直嘆:「闊別多年,只希望好友平安快樂。那日之後,你之悲傷將得以止息,奈何如今,變數又生,唉。」
掐指一算,時間將近,仙者揚手化去仙門屏障,靜待來人。果不多時,意琦行親送綺羅生,直奔雲海仙門,而仙者已於殿中等候,逍遙如昔,一派悠然。
兩人相見,仙者直接表示:「意琦行,我知你來意,先將綺羅生放下吧。」殿中長椅早已備妥,仙者示意,讓意琦行將綺羅生安置椅上,意琦行當也照辦。
意琦行心中焦急,此時見了故交,自也化去幾分不安。意琦行詢問:「玉逍遙,綺羅生之情況,不知你是否能解?」
玉逍遙詳實解釋:「綺羅生之情況,恐血流不止,直至氣絕,然而此時僅是陷入沉眠,可見已無大礙。欲喚其清醒,尚需時間,我自有方法,你大可放心,但在這之前,意琦行,你先伸出左手讓我把把脈。」意琦行雙手握拳,聞之未動,玉逍遙見狀,逕自握住意琦行左手腕,觸脈瞬間即解了心中疑惑。玉逍遙續道:「傾盡大半修為,喚回綺羅生靈識。你已化解最糟情況,不會更糟了。」
意琦行問道:「此言何意?」
玉逍遙解釋道:「綺羅生歸還時之心,與前生再無關連,奈何綺羅生獲知自己前生,此番因緣反而激發綺羅生心中矛盾,種下前生今世共鳴之厄,靈識不安,劫數應生。其情緒經年累月,不自覺抑鬱、疑惑、迷惘,最終在某個脆弱時分,心緒混亂連帶意志薄弱,引爆今昔累業,致使靈識陷入昏昧,而軀殼不堪承受,朱紅奔騰,先是口,隨後眼、耳、鼻,最終七竅淪喪,回天乏術。」
意琦行聞之一凜,倍感震懾,綺羅生突陷昏厥,竟因一段不解之緣。猶記當時,闊別十年,綺羅生尋至指月山瀑,意琦行詢問綺羅生如何出城,當時綺羅生坦言:「綺羅異耳與暴雨心奴一同消殞,吾之前生九千勝亦隨之消逝,此今吾已記不得關於九千勝的種種,綺羅生只是綺羅生。」如此答覆,顯其知曉前生。既已歸還時之心,究竟哪個環節出錯,綺羅生知曉前生之名,卻不知九千勝是何人物,意琦行雖知如此情事,然而一直以來並未深究,只當綺羅生在時間城另有際遇,直至此時聽玉逍遙解釋才覺事有蹊蹺,不知何人暗中作手,又是為了什麼促成這一切。
意琦行提出疑惑,直道:「歸還時之心,與前生再無關連,既是如此,綺羅生如何獲知前生?如今昏厥又該如何喚醒?」
對於意琦行之疑惑,玉逍遙已有眉目,若此事交由意琦行探查,免不了鬧得天搖地動,就怕時間城因此缺了一角,於是玉逍遙回道:「如此問題攸關時序,調查之事交我即可。綺羅生靈識昏昧,混亂自傷,身體卻未顯示任何異狀,幸得你以自身修為即時搶救,喚回靈識一絲澄明。」玉逍遙望向長椅上的綺羅生,續道:「此時靈識雖醒,但因自傷之故,陷入沉眠,此番沉眠恐怕無期,我有一法或能一試,詳情如此。」
玉逍遙提出建議,因綺羅生功體特殊,藉獸花之術或能得救。考量綺羅生擇牡丹艷身,便取萬朵牡丹之精,再催獸花之術,使花精與豔身同澄共明,靈識一旦澄明,雖然還醒不過來,但已功成一半。待靈識復甦之後,再贊仙門祕法,使其靈體與軀體完好結合,當無大礙。
意琦行依計而行,直道:「淵藪遺址已成牡丹園,花精之事交吾處理。」
玉逍遙則表示:「讓綺羅生暫留仙門,由我看顧,你大可放心處理花精之事。」
意琦行頷首致意,隨即別過仙門,而玉逍遙手捻術法,一點光芒誕於掌中,隨手將之拋向空中,眨眼間光點消散,無聲無息。玉逍遙對空呢喃:「時間變數,唉。」
意琦行離開雲海仙門,旋即來到淵藪遺址,滿目牡丹,時值花季上旬,牡丹初綻,縱有花苞萬朵,又該如何取得盛艷花精。為了綺羅生,刻不容緩,意琦行決意強求,凝神聚氣,再展修為滋養千萬牡丹,促使牡丹一夕花綻。
月明星稀,露寒霜重,意琦行手捻劍訣,再贊萬劍穿梭牡丹園,一道劍氣取一花精,不消一刻已將功成,意琦行收回劍勢,再贊元功煉花精成型,最終得一無色花丹,意琦行將之握入掌中,旋即轉身欲離,正當此時,突聞一聲「留步」,竟是最光陰與小蜜桃來到。
意琦行詫異之際,最光陰化光端出一杯清茶,將之交與意琦行,一邊解釋:「時間變數之事與時間城脫不了關係,眼下我尚未釐清,日後定給你交代。這杯茶能助你緩口氣,先喝下吧。」
意琦行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回道:「多謝,吾尚有要事,告辭。」最光陰接回空杯,目送意琦行離去,與小蜜桃留待原地。
小蜜桃:「汪。」傾盡大半修為,為求牡丹花精又毫無保留,一路馬不停蹄,在綺羅生醒來之前,意琦行恐怕已先倒下。
最光陰道:「所幸那人千里傳音,讓我送來這杯茶。能喚醒綺羅生,唯有能喚醒其靈識之人,綺羅生唯意琦行能救,但願此行一切順利。」
最光陰所送清茶,飽含時之蘊力,助意琦行恢復氣勁,平心定神。雖無法修補已失修為,至少能讓一路奔波疲憊得以療癒。
雲海仙門,玉逍遙嚴陣以待,見意琦行帶回一枚無色花丹,知花精已被煉製成丹,意琦行這點貼心實令玉逍遙一時無語,花精需以元功煉丹,以利藥效能盡全功,意琦行待綺羅生可謂無微不至。
玉逍遙展開陣法,三人身處其中。意琦行讓綺羅生服下花丹,贊以元功催化獸花,登時花香瀰漫,已見成效,玉逍遙接手贊功,再展祕法,修復綺羅生靈體與軀體之連結,然而功成之後綺羅生仍未見清醒,玉逍遙隨之收勢,思考問題所在,停頓半晌才道:「到此地步應已無礙,莫非是氣血滯礙?意琦行,我們聯手打通綺羅生奇經八脈。」語畢,兩人同時贊功,經歷先前耗損,此時意琦行漸感虛弱,贊功之時,氣息紊亂,心血翻騰,儘管如此仍不願收手,最終口嘔朱紅,再難支撐,而玉逍遙同樣身在陣中,不可斷離,見意琦行漸露疲態卻是愛莫能助,此時,一道渾厚內勁破陣而來,助意琦行一臂之力,意琦行承此援助,終與玉逍遙一同打通綺羅生之奇經八脈,而在功成之後,綺羅生緩緩甦醒,一雙紫眸澄澈如幻,所見竟是意琦行倒落瞬間。
意琦行氣空力竭再難支持,倒落瞬間,玉逍遙即時攙扶,綺羅生同樣飛奔而至,終於清醒,終於相見,綺羅生淚眼模糊,起手輕撫意琦行臉頰,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意琦行勉強起手,輕撫綺羅生腦袋瓜,淺淺一笑,柔聲呼喚:「綺羅生。」語落,終也沉沉睡去。
原本供綺羅生休養的長椅,此時換意琦行安睡其上。玉逍遙向綺羅生解釋事情始末,知綺羅生仍心存疑惑,遂領其前往天宙之間。
玉逍遙疑問,道:「新任時司最光陰是你好友,他沒理由這麼做,所以是前時間城主告訴你前生之事,對吧?」見綺羅生未回應,只是點頭表示,看來事實果真如此。得此肯定,玉逍遙續道:「前時間城主至今完好無缺,該只告訴你皮毛而已,然而關於前生,即使只是皮毛,也能引起你靈識混亂,這就是他之目的。」
綺羅生不解其意,提問:「天跡此言何意?」卻見玉逍遙笑而不答,轉身面對天宙之間的螢光幕,道:「天宙之間乃時間洪流之末,若得機緣,或許你能窺見。意琦行一時半刻還醒不來,你就放心在此碰碰機會,懷抱心中疑惑,誠心祈求吧。」
玉逍遙先行離開,心中暗嘆:「一個人遺忘,總不能兩個人都忘。你本是一片好意,然而變數衍生,這些日子對他們來說,也許太過沉重。」
天宙之間,綺羅生靜立其中。零落的記憶碎片,最終流於此處,化為天宙,綺羅生不知自己將窺見什麼,遵從天跡指示,懷抱心中疑惑,誠心祈求。綺羅生之疑惑,從來只因未知前生。
天宙燈暗,螢幕轉亮,眼前一幕幕將綺羅生帶回往日||夢迴之一。
昔日玉陽布庄,意琦行隻身前來,手握書冊,逕自將之擱於檯上。庄主隔著櫃檯,拾起此書,沉痛探問:「先生,可還會回來?」然而意琦行並無答覆,託書之後,轉身離去。庄主心知在此之後,怕是再也看不到意琦行了,如今九爺不在,意琦行豈會留下,不知玉陽何以至此,想來便覺難過。
庄主搖頭嘆氣,隨手翻閱書冊,見書中所述全為九爺,心中不禁暗下決定,啟口直嘆:「此書無落款,既然你不欲留名,我也不好多事。來日請文生抄錄,發給村人也好,送給書販也罷,最好有人能將此書帶出玉陽,藉此書讓九爺事蹟流傳於世,好讓世人不因時間而遺忘九爺,又或許哪天九爺看了書,因此回來玉陽也說不定。」
待文本抄錄完成,庄主取書再看,發現無任何一本與原字跡相同,因此有感而發:「除了抄者無法揣摩原本字跡,其餘皆與原書無異,無題名無落款,原原本本的,讓意琦行的書,為了九爺,流傳下去。」
天宙之間,螢幕瞬閃,再續下一段故事||夢迴之二。
不知何時,暴雨心奴重返玉陽。玉陽市集各路書販、畫販皆遭受暴雨心奴威脅逼迫,凡攤上擺有相關九千勝之書冊或圖畫,暴雨心奴一律不放過,當街縱火,毀滅攤販,如販子有所不服,暴雨心奴更甚持刀迫命,如此情況延續數日,村人不知暴雨心奴何時來至,那些日子,人心惶惶,各路販子敢怒不敢言,為保性命紛紛撤下相關九千勝之物。
玉陽布庄之主見情勢惡劣,遂私下將意琦行之書,轉交一名欲往南疆的布氏骨董商,由其將書帶離玉陽,以保原著之書不受迫害。
在其之後,某日,有兩名外地人行經玉陽,恰巧得見暴雨心奴失控行徑,那兩人各施一招便擒住了暴雨心奴,隨之將其帶離。此後相關九千勝之著作,於玉陽村更加蓬勃發展。
天宙之間,螢幕瞬滅,綺羅生頓陷黑暗。黑暗之中,有花飄然,一朵牡丹至遠方而來,綺羅生起手取花,捧在掌心,然而牡丹突然紛落飄散,綺羅生無法攔下任何一瓣,不禁緊握雙拳,惆悵黯然,殊不知有一離散花瓣,獨自留待綺羅生髮上而又悄然滑落,花落之際,空間為之變化||夢迴之三。
那一日,綺羅生一夕血髮,以命取藥,博得意琦行生機,那怕從此不醒,終是無怨無悔。
那一日,意琦行傷體痊癒,哀莫心死,犧牲綺羅生之命,怎堪從此獨活,淪喪失魂落魄。
一留衣自戰場上帶回綺羅生,意琦行見綺羅生一頭紅髮,一身血衣,顧不得自身傷口初癒,急忙自一留衣手中接過綺羅生。在觸及之際即知綺羅生早已失了氣息,如此結果令意琦行喪了心、斷了魂,意琦行懷抱綺羅生,不知生為何、死為何,只感心神俱滅。
意琦行緊擁綺羅生,沒有哭,也沒有說話。一留衣只能看著,只能陪著,而在模糊不堪的視線裡,不知何時已失了意琦行蹤影。意琦行帶離綺羅生,失魂落魄,渺渺茫茫,無意中竟闖入雲海仙門,即使闊別多年,在走投無路之時,意識裡仍記得仙門之中,尚有故交靜默等候。
玉逍遙清楚明白,為了綺羅生,意琦行即使付出所有,終是無怨無悔,正如綺羅生的最終選擇,而他倆本就如此,同生共死,少一個都不能。玉逍遙雖是明白,但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此時若安慰意琦行放下綺羅生好好活下去,該有多麼強人所難。
意琦行如此死腦筋,寧可同亡絕不獨活。玉逍遙試著推估好友的未來,也許是哭死,也許是傷心致死,也有可能醉酒落水而死,反正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而身為意琦行之好友,豈可眼睜睜看著意琦行自我毀滅,倘若綺羅生天上有知,該是悲慟不已,死了比活著還難受。考慮了這麼多,玉逍遙把心一橫,為博取意琦行與綺羅生之生機,決意破例逆天,施展仙門祕法。
仙門祕法,借昔還今||換生之法。取意琦行與九千勝之記憶,換取綺羅生未來生機。玉逍遙對意琦行解釋此法,意琦行卻是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不顧一切後果,只求綺羅生回來。
「你銘記他所遺忘之前生,真該藉此機緣卸下重擔,也好過得輕鬆些。只是,當他重生之後,或許一切都將變得不同。」
「九千勝、綺羅生,無論他長什麼模樣,無論他叫什麼名字,吾只要他好好活著!」
「即使從此斷了情緣,各自天涯也沒關係?」
「倘若吾與綺羅生不曾相識,綺羅生便不會因吾殞命,吾……寧可從不相識。」
「真是死腦筋,跟我家師弟有得比,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好人做到底,依你所願,取你前生記憶,換他今世餘命。」
從此,意琦行之腦識留下一道永恆印記,此印記是制約亦是誓約,他將永遠失去,做為代價獻出的記憶,斷去昔日情緣,靈魂不再完整。
綺羅生窺見此番過往,心痛難耐,泫然欲泣,豈料自己重生,不單是因雙心與獸花,最重要的,最關鍵的,竟是因那傻大的劍宿||意琦行。
玉逍遙重返天宙之間,見綺羅生眼眶濕潤,自是當作沒看見。玉逍遙隨口詢問綺羅生看見了什麼,綺羅生坦言得知意琦行之著書與其書後續,以及自己當年復生之事。
玉逍遙不禁輕嘆,道:「綺羅生,有一事要讓你知道,當年意琦行尋我救命之事,因此舉逆天,我已將其記憶一同封入印記,永遠無法想起。紅髮之働,意琦行永生難平,如今你卻看到了,真是天意弄人。」
綺羅生歉道:「天跡,多謝你,綺羅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唉。」
玉逍遙爽朗勸道:「好好活著,就是最好的報答。親眼見證天宙之間所賜機緣,你應該還有所疑惑吧?意琦行、綺羅生、九千勝?」
綺羅生靦腆笑道:「雖未得見九千勝事跡,但如今吾已不再疑惑。」
玉逍遙甚喜,道:「如此甚好,走吧,意琦行還等著。」
印記之事,對意琦行並無太大影響,因為遺忘之人,從來不會因此痛苦,而痛苦的,是日後憶起前生的綺羅生。事情本該如此,此乃逆天之責,然而時間的遊戲總令人捉摸不清,最終綺羅生歸還時之心,親手葬送前生記憶,奈何有心人再觸時間逆鱗,致使意琦行與綺羅生陷入常年考驗,這一切一切,所求圓滿,卻又殘缺。
曙光乍現,暗夜已過,仙門大殿之中,意琦行正候著,見綺羅生與玉逍遙一道前來,終也舒顏展眉,一張冷臉破冰莞爾。玉逍遙想和兩人多聊聊,然此時還是將時間交還兩人為好,意琦行與綺羅生一定有許多想說的話,於是約定下次餐敘,之後便放人離去。
正當意琦行與綺羅生向玉逍遙道別之時,默雲徽偕澡雪來到大殿。默雲徽表示:「澡雪察覺熟悉氣息,一直說要過來看看。當時大師兄有事在身,我只好讓澡雪先等著,現在你們事情辦完了,我可阻止不了。」
玉逍遙使了個眼色,笑道:「小默雲,來得真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時間,看來今日免不了意琦行與澡雪相認。
默雲徽故作謙道:「感謝大師兄稱讚。」知大師兄方才忙了一場,現在讓澡雪來緩和氣氛,倒也不壞,更何況該遇見的,終究免不了。
澡雪朝意琦行走來,站在意琦行面前,抬頭凝望一張好看的臉。意琦行見童子個頭小,便蹲身與之交談。方才聽默雲徽提起澡雪,該是指眼前童子,為此意琦行感到疑惑,遂對童子提問:「你叫什麼名字?」
澡雪坦率表示:「我叫澡雪,大哥哥呢?」如此回答,令意琦行心中掀起一陣波動,然而意琦行並無顯現任何情緒,僅是回道:「意琦行。」
澡雪得知名字,不自覺跟著唸了一遍:「意琦行!」隨之雀躍表示:「意琦行!好聽的名字,你一定是個好人!」意琦行見澡雪僅是知道自己名字,臉上便堆滿笑容,這讓意琦行感到無以言喻的溫暖,一張冷臉亦為之緩和。
綺羅生看見如此溫暖的團聚,同樣蹲下身,對澡雪輕聲道:「澡雪也是個好孩子,吾名綺羅生,終於見面了。」綺羅生起手輕撫澡雪淡金髮絲,一邊溫柔笑著。
今日認識兩位大哥哥,澡雪很是歡喜,想起方才兩位大哥哥似乎正要離開,該是為了澡雪而拖延時間。澡雪忍不住直問:「意琦行、綺羅生,你們要離開了嗎?」童言童語,天真無邪,卻是這般善解人意。
對於澡雪提問,意琦行淡道:「是。」而澡雪續道:「澡雪希望,能再見到兩位大哥哥。」意琦行點頭示意,綺羅生溫言回道:「澡雪,會再見的。」得此承諾,澡雪不吵不鬧,目送意琦行與綺羅生離開雲海仙門。
在意琦行與綺羅生離開之後,澡雪回到默雲徽身旁。默雲徽對著澡雪故意問道:「澡雪,意琦行跟天跡,你喜歡哪個?」
澡雪想了想,反問:「意琦行和太太太師伯一樣都是好人,要澡雪怎麼選?」
玉逍遙覺得有趣,跟著一起攪和,故意提問:「澡雪,意琦行跟小默雲,你喜歡哪個?」
澡雪又想了想,卻覺得有點生氣,便說:「為什麼要問這麼困難的問題?澡雪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玩了。」說完便頭也不回,跑往裡邊去了。
澡雪竟然就這樣跑掉,默雲徽直對玉逍遙抱怨:「誰叫大師兄問了不該問的,你看澡雪都跑掉了。」
玉逍遙偏要這麼一鬧,此時面對默雲徽只覺好笑,直道:「小默雲,明明是你先提問,跟我什麼關係?還不快去安撫澡雪。」玉逍遙笑得沒心沒肺,默雲徽不住跺腳,吼了聲:「大師兄!」便追著澡雪去了。
默雲徽前腳才離開,君奉天便緩步來到大殿。玉逍遙見著君奉天,笑得更加燦爛,湊近君奉天,旋即起手拍其肩膀。玉逍遙甚是欣慰,朗聲讚道:「若非奉天助陣,難得此時圓滿。」君奉天悶哼回應,玉逍遙續道:「奉天都出手贊功了,怎不出來見意琦行和綺羅生?從前我們三個一起吃遍天下,一道行俠仗義,你們都是外冷內熱的性子,說你們相像又會鬧脾氣,哈。奈何年少相識,此後各奔東西,上次見意琦行抱著死絕的綺羅生來,這次見意琦行抱著沉眠的綺羅生來,我多期望能再見他們,卻又不敢期望。」
君奉天淡道:「玉逍遙,方才你和他倆約了餐敘,還怕不得相聚?」
玉逍遙隻手摀嘴,輕聲嘀咕:「哈,就知道奉天也在旁邊聽著。」藏不住滿臉笑意,玉逍遙揣著君奉天直道:「下次聚會,奉天可得一塊去,我已經想好了,先去龍門客棧吃一頓,再去蜜桃茶館喝一頓!」
默雲徽隨澡雪回至內殿,一柄墨色之劍佇立其中,而澡雪正待在劍前,望劍發呆。自從默雲徽帶回墨色之劍,澡雪每日都要來看看它,就像關愛朋友那樣,即使劍並不會說話,然而僅是望劍發呆,澡雪便能感到心神寧靜,那是股安定的力量,但秋水對墨色之劍並無任何感覺,於是澡雪認為,墨色之劍是將澡雪當成朋友才會如此。
默雲徽先是嘆了口氣,才道:「澡雪,方才和你鬧著玩,別放在心上,一切都是大師兄不好。」
澡雪來到默雲徽面前,如是說:「跡君和太太太師伯老是這樣,如果是太太太師伯不好,跡君也一定不好。」
澡雪聰明伶俐,真是休想逗弄。默雲徽笑道:「哈,不知方才見過意琦行,澡雪有什麼感覺?」
澡雪未經思考,直言:「意琦行是個好人,澡雪喜歡。」
默雲徽望向墨色之劍,問道:「這柄墨色之劍,澡雪想好要替它畫什麼顏色了嗎?」
澡雪搖搖頭,回道:「不知道。」
默雲徽語重心長,道:「不管澡雪未來如何選擇,陪伴認可的劍者浪跡天涯,或是從此留在雲海仙門,跡君都會支持你。」
難得默雲徽認真講話,卻是嚇得澡雪不知所以。澡雪直喊:「跡君!澡雪不要離開仙門,澡雪想永遠留在這裡,可以嗎?」
默雲徽拍拍澡雪的小腦袋瓜,溫言道:「當然可以,只是等你長大了,你可能會有別的想法,到時候無論做出什麼決定,只要行正道、不違心,跡君都會支持你的。」默雲徽心想,現在你只要知道這些就好。隨後便牽起澡雪,前去學堂,秋水還在那裡等著。
晨曦之光,淵藪遺址迎來兩道絕塵身姿。綺羅生清醒之後,意琦行本欲回轉指月山瀑,希望綺羅生能再稍作歇息,然綺羅生表示已無大礙,要意琦行儘管放心,於是兩人同至牡丹園,賞花散心。
回至此地,綺羅生感慨萬千,望花興嘆:「綺羅生遇險,唯牡丹能救。」
意琦行眺望無邊牡丹園,先前為取牡丹花精,迫使一夕花綻,此時花開正盛,絕艷塵寰。意琦行同樣有感而發,道:「幸得此地,否則要取花精,恐怕困難。」
聞言,綺羅生忍俊不禁,獨鍾牡丹,不正因根植於心之絕代牡丹。獸花也好,牡丹園也罷,這一切一切,其實皆因意琦行而起。綺羅生每次遇險,若非意琦行又豈能得救,而意琦行甘之如飴,更從未知覺,牡丹背後另有深意。
綺羅生心想,此事意琦行知或不知皆無影響,然經歷幾次生死,想來還是讓意琦行知道為好,未免再有遺憾。綺羅生笑容滿溢,輕快回道:「吾命絕代牡丹,當然唯牡丹能救。」
意琦行一時反應不過來,疑問道:「絕代牡丹?」提出疑問,見綺羅生笑得更加歡快。意琦行心中納悶,莫非絕代牡丹是指自己?意琦行一手攬住綺羅生,綺羅生因而止住了笑,靜靜依偎其懷中。
意琦行正色提問:「絕代牡丹是指吾?」綺羅生則故意反問:「傻大的劍宿,捨你其誰?」起手輕拍意琦行背心,綺羅生柔聲續道:「為吾傾盡大半修為,辛苦你了。」
意琦行柔聲訴:「只要你好便好。」擁抱的力道又加重一分,只要綺羅生安好,生死何計。
能再次聆聽意琦行語聲,再次凝望意琦行容顏,再次感受意琦行溫暖,一度陷入存亡之際的綺羅生,只覺活在當下無比珍貴。此時回想夢中所見,刀神九千勝,綺羅異耳正如義和鏢局之胖蓬所言,是一對翠綠珊瑚耳,當年時間城主所指「綺羅異耳與暴雨心奴一同消殞,前生九千勝亦隨之消逝」,此言已暗示綺羅生之前生即是刀神九千勝,然綺羅生遵從城主指示,對前生之事聽過便罷,雖其後對意琦行同樣如此解釋,但自己卻是不曾多加猜測,更未曾聯想前生九千勝與刀神會否是同個人。
直至親眼目睹意琦行之著書,知曉意琦行對九千勝之在意,這才讓綺羅生更加介意自己前生之事,刀神之存在,反而成為綺羅生心中莫名疙瘩。因著一知半解,心生芥蒂,最終淪陷虛實難分之夢境,不知自身靈識竟混亂至此,甚至演變成致命衝擊。
綺羅生昏厥之時,只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當意琦行喚醒靈識,綺羅生自昏厥中轉醒,然而身體卻醒不過來,於是綺羅生只能任由沉眠。陷入沉眠之際,一絲堅定意念,終是喚出了畢生掛念「意琦行」,就這麼一聲喚,當時意琦行心有所感,可之後卻再也無聲。
綺羅生不知自己會淪陷至此,不知當年時間城主有何用意,儘管此時仍有疑惑未解,在經歷一遭生死關頭後,綺羅生總算明白,也許當年時間城主別有用心,其所告知之事亦藏有玄機,只怪自己不多理解,因而陷於昏昧。假如那場夢境是真,綺羅生對九千勝當也無所懷疑,而意琦行取前生記憶為綺羅生續命,對於著書原因,該是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綺羅生溫言道:「意琦行,關於消失的記憶,你不用想起來也沒關係。意琦行還是意琦行,綺羅生也只是綺羅生,只要這樣就好。」綺羅生即是九千勝,當年的意琦行與九千勝,只能從書中尋覓蹤跡,而現在的意琦行與綺羅生,才是真實。
意琦行略微垂首,沉聲道:「著書之事,至今吾仍不得其解。」
綺羅生能懂意琦行心中迷惘,因自己也曾如此,然而如今已有所感悟。綺羅生溫言道:「遺忘之記憶,它仍好好待在某個地方,不因遺忘而消逝。生命總要失去些什麼,才能得到些什麼,而吾以為,現在咱們已經很好了。」該知道的,總有一天會知道,不該知道的,永遠都無法明白。強求不得,冥冥中自有安排。
意琦行鬆開擁抱,隻手輕撫綺羅生臉頰,眼神情深而毅然,直道:「九千勝之事,或許吾永遠也無法明白。吾只知,意琦行此生唯有綺羅生,唯有你而已。」
綺羅生同樣回道:「吾亦然,綺羅生唯有意琦行,唯有你。」相望無語,彼此都笑得燦爛,此心相同,天地可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