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棲亭

細雪瀰天，織羅白芒視野，朦朧，迷惘，如夢似幻。

風雪中，夾雜細碎微響，那人，踩著沉穩步伐。

到來。

那人，自雪中來。

雪爛漫，雪引路。

為迷幻景色佇立，傾聽無聲故事。

那人，霎見。

冰湖，極淨無色，岸畔有雪樹凝晶。

銀髮少年倚樹坐望空寂。

靜默地。

觀望一方天地，觀望一片寧靜。

像似千年不變的景色。

人與物，取得永恆合諧。

宛若融合，境白如雪，只是有別。

雪霧掩不了冰顏，藏不了風華。

銀髮少年，放眼冰湖，無盡無止。

那人，走近銀髮少年身旁，直直盯著一張無所情緒的臉孔。

面相覷，目光相對，兩兩相望。

那人忍不住問，「你是誰。」

銀髮少年只笑不答。

誰能見得冰顏笑。

冰顏為誰鎖千秋。

那人見得笑容，知得不到解答。

無多想，接續問，關切自身的疑惑。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銀髮少年終於啟口，翻開無色唇瓣，吐露。

「你叫，伊凡。」

「伊凡。」那人得名，跟著呼喚，像似確認。

在心中反覆咀嚼這名。喊著自己，卻又不是自己。

可歎，怎遺忘名字，遺忘真實。

「你叫，伊凡。」

「伊凡。」

倏地，雪止。

一聲喚，天地撼。

※

那人又問，「你為什麼待在這裡？」

銀髮少年反問，「你又為什麼來這裡？」

那人無以回對，那人並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到這裡。

愣愣看著眼前笑容，從初接觸便向自己綻露無邪笑容，無盡延伸，直落心坎。

宛如涵括所有無知解答，卻又深藏，無從得知。

不管得不得，解不解，那人肯定，願相信，這笑容。

冰顏深透一切，只因藏得深，說得淺。

著實無意掩瞞，單純想看看那人反應，傻憨耿直將誠懇掛滿面。

既熟悉又懷念。

只想多看幾眼，而又不忍多磨，最終仍是屈就。

銀髮少年帶著淺淡笑容，緩緩訴說。

「我的半生，披載榮耀的路得維希，將我牢牢記住了。

因此，我己不存在，亦未曾消失。

被禁錮在這。」

永恆非我所求，而我得以永恆，永恆即是被禁錮在這，此時此景，我恆在。

世間親情能得此，至情至性，我無怨無恨，甘心永存。

那人對銀髮少年的故事，不知聽懂幾分。

依是不改認真神情，耿直而言。

「不孤單嗎？這裡只有你一個。」

語落，但見銀髮少年瞬間閃過一絲落寞。

下一秒，銀髮少年歛顏，顯得嚴肅，不容置否的語說。

「不會，因為我在等待。」

那人好奇問，「你等待什麼？」

銀髮少年淺笑著，洋溢無盡溫柔，笑得甜，笑得美。

笑容伴著直言表示，「我等待，伊凡。」

那人見得冰顏無盡溫柔，一時看得傻。

待回神頓悟，內心更加肯定，自己的相信是這般真實。

那人關心，「如果伊凡不在了，你怎麼辦？」

「再找另一個伊凡。」銀髮少年肯定說。

那人解析，「伊凡這名，不簡單也不算難。」

「不只同名，樣子也要相同，可是要更乖巧聽話。」銀髮少年侃侃而談。

那人疑惑，「伊凡不乖嗎？」

「乖，就不會到這了。 」銀髮少年伸手輕捏那人臉頰。

笑燦如桃，面如花。

何能牽引，憐相惜。

銀華天地頓起變化。

不見風雪落，綠意漾枝頭。

冰湖解封，水波瀲豔。

亙古，純白，嚴冬褪。

※

一顆樹，一片湖，一個永恆的存在。

時之凝結，亙古。

景色彷彿隨著銀髮少年的情緒而變化。

那人來到，融了一池凜冽，化寒風轉暖。

那人表情作痛，微嘟嘴，更甚瞇起眼，神情顯得誇張。

然而銀髮少年捏弄臉頰，僅是輕觸，並無多加施力。

那人逗得銀髮少年，笑開了。

伴隨笑聲，銀髮少年輕柔的擁抱那人。

宛若雪落手中，既溫馴又祥和，再自然不過。

那人無所動作，靜默接受溫暖擁抱。

銀髮少年擁著那人，雙手環扣。

那人將臉挨在銀髮少年的肩上，感覺眷戀。

無語，無須言語。

相依偎，永恆此間。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問，一邊舉起空愣的雙手環抱銀髮少年，緊緊扣住像似深怕失去。

「你的問題太多了。」

銀髮少年笑應，接著鬆開擁抱的手。

那人感覺銀髮少年欲脫離，不願違逆，只好順從。

銀髮少年起手順理那人的短髮，動作輕巧而柔緩，極是珍惜。

紅瞳盡載溫柔繾綣，一幕幕映入那人眼簾。

那人感覺，熟悉，卻又說不出是為何。

「回去吧。」

銀髮少年輕撫那人臉蛋，滿臉笑意。

那人不解，疑惑的看著銀髮少年。

銀髮少年起手搭那人雙肩，稍施力一推，那人懸即飄起，背心感受一股吸力，無可抗拒，瞬地整個人投往湖心裏去。

進入湖中，直至最後一刻，那人眼中唯有銀髮少年。

溫潤水感，感觸似雪非雪，那人思緒斷絕，失去意識。

在轉醒之後。

那人躺臥雪地，睜眼即見無盡天幕，一片寂靜墨色。

那人凝視黑夜，瞥見一輪滿月。

那人呆望圓月，腦中頓時充溢無數畫面。

再無法抑止，望月呼喚。

「普……。」

是你要我去我才去，怎麼又讓我走呢。

是我忘了，你怎麼，還記得我的名。

※

在月的另一方，永恆之境。

銀白世界掩藏一位銀髮少年，少年凝望冰湖，偶爾能見滿月。

「月亮又圓了哦，伊凡。」

2-11

by魚棲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