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綺系列作

1-十年(意綺):https://goo.gl/forms/4gbJq0Ik8vNlm7RE2

2-綺年(意綺、驕九)(十年前傳):https://goo.gl/forms/xCNiH6TiNTnz20Hm1

3-常年(意綺、驕九)(承十年、綺年之終作):https://forms.gle/1eCBpp8nvjqmKQQv5



Blog僅公開正文,另有番外收錄於《綺年》一書,詳細目次及介紹請見通販頁面。
 
 
 

  懸浮空中之戰雲界,今日戰雲第一勇士結束閉關三季,甫一出關即至戰雲神宮拜謁戰雲三驕之首。朝天驕已等候多時,見絕代天驕出關來見,第一句話便問:「絕代天驕,閉關三季,你去了苦境?」朝天驕神情冷漠,不慍而威,王者氣勢懾人心魂。

  絕代天驕本無欺瞞之意,坦言答道:「是。」面對鳳座,豈敢欺瞞,縱使鳳座怪罪亦不退卻。

  朝天驕冷言問道:「你不問,為何吾會知曉?」

  絕代天驕凜然答道:「於苦境召雲喚雨,吾已做好覺悟,請鳳座責罰。」其身挺拔,其心坦蕩,絕代天驕毅然認罪。

  朝天驕怒道:「絕代天驕!你若未在苦境召雲喚雨,吾便不知你擅離戰雲,既知如此,為何還要這麼做?」戰雲之人互信互重,朝天驕當然信任絕代天驕,偏偏苦境召雲喚雨之舉引起朝天驕關注,朝天驕豈可視若無睹。

  絕代天驕直言:「為解南疆旱災,吾不得不為。」為了九千勝,為了救災,當時的意琦行毅然決然,至今亦不後悔。

  朝天驕反問:「苦境多處旱災,你豈能各個都救?」

  絕代天驕應道:「天災人禍難以避免,吾順機緣而為,為所當為。」

  朝天驕沉吟片刻,啟口問道:「這次你多管閒事,吾可以不計較,但你得告訴吾,為何你瞞吾耳目也要私闖苦境?」料想向來嚴守戰雲規矩的絕代天驕,定有不得不為的苦衷。

  絕代天驕嘆道:「吾已厭倦爭鬥的日子,為戰而生,戰雲不該如此。」

  朝天驕問道:「身為戰雲第一勇士,你想怎麼做?」

  絕代天驕答道:「四奇觀止戰才是太平之道,而吾無能為力,無法改變戰雲亦不願為戰雲改變,吾只能選擇做自己,請鳳座見諒。」

  朝天驕冷言道:「一年後攻打妖界,身為絕代天驕該有何表現,這段期間你好生思量,退下吧。」看來絕代天驕此次私闖苦境,僅是率性而為,然而朝天驕深知,絕代天驕遲早會走上自己的道路,不受戰雲所困。在那之前,那怕僅只一年也好,朝天驕還想再看看這個從小看到大的乖巧弟弟。

  離開戰雲神宮,絕代天驕返回居所,遠遠即見御宇天驕守在門前,應已等候多時。絕代天驕不疾不徐,來到御宇天驕面前,相隔三季,兩人再會,御宇天驕難掩興奮之情,興沖沖地說:「總算出關了!絕代天驕!知你定先拜謁鳳座,吾便在此等候。怎麼?這次閉關又更加精進了吧?下回來切磋切磋!」

  絕代天驕沉聲道:「吾已厭倦爭鬥的日子。」

  御宇天驕聞之詫異,驚道:「你是絕代天驕!何人爭得過你?」

  絕代天驕嘆道:「御宇天驕。」身為戰雲第一勇士,自言厭倦爭鬥,怕是無人相信,縱使摯友亦難相知,絕代天驕不由得滿懷感概。

  御宇天驕吆喝:「絕代天驕,走吧!知你今日出關,眾兄弟早已備妥一桌好菜,就等你呢!」見摯友出關,歡歡喜喜,殊不知絕代天驕一句厭倦爭鬥,已然道盡心事。

  絕代天驕隨御宇天驕一路行至兄弟舉宴之地,眾人見著絕代天驕,無不歡呼喝采,盛情招待。相別三季,如今重逢,戰雲兄弟情誼依舊,擺滿一桌珍饌,喜迎絕代天驕。絕代天驕見眾兄弟齊聚,自當歡喜,然而心懷遺憾,即使在欣喜之餘亦揮之不去。

  絕代天驕於心嘆道:「琅華宴將至,抱歉,留你一人。」無法相伴,天上人間,此心惦念。

  秋冬之際,九千勝送別意琦行,迎來琅華宴,眾所期盼今年元字第座終於圓滿,豈料最後仍是落了空。九千勝一如往常,風度翩翩,落落大方,似乎未因意琦行的離去而有所影響,然而暴雨心奴卻比任何人都清楚,琅華宴上的九千勝,儘管他仍是眾人相識的九千勝,但實際已有別以往。九千勝的笑容多了一絲哀愁,九千勝的話語減了一絲爽朗,九千勝落坐元字第座,眼角瞥見旁座徒落無聲嘆息。

  暴雨心奴暗自斷言:「九千勝變了,因為意琦行,九千勝變了。」

  九千勝沉默時令人感到疏遠,談笑時則令人覺得親切,即使出身貴冑卻是毫無架子,但無論如何總讓帶給人一種難以高攀之冷然,似乎九千勝有意與旁人保持一段若遠若近的距離,而意琦行曾是打破那道無形界線的特別存在。

  琅華宴上,能者齊聚,夥同玉陽數千村人共襄盛舉,此景繁榮,此情共榮,這一日不分你我,同享盛宴。秋冬之際,落了最後一片楓紅,初雪驟降玉陽村,為琅華宴添加點點迷離,九千勝觀雪凝思,遲遲未舉箸用膳。

  天落飄零冷,九千勝想起意琦行,心中暗嘆:「雨中觀蘭,盛暑品竹,秋賞霜菊,尚來不及踏雪尋梅,你離開了。」眼前雪景,若能共賞,該是何等美事,可惜九千勝只得獨賞。身處千人宴席,卻宛若只餘自己,九千勝初嘗孤單滋味,原來竟是這般無奈。

  意琦行與九千勝分別天上人間,各自生活。因緣際會,九千勝結識最光陰,此人沉默寡言,有別意琦行驕傲自信,但其出身不明與意琦行略有幾分相似。最光陰能知時間流逝,搶得救災先機,與九千勝同路無非如虎添翼。

  九千勝想起意琦行昔日曾言「人之際遇,難以預料,不過且行且看,得失之間。」如今有人能預知災難,洞察機先,得以逆轉苦境秩序,不知意琦行是否與九千勝同樣感到欣慰。能在救災之前,搶先抑制災難,甚是奇蹟之能,九千勝慶幸自己能結識最光陰,憑藉最光陰之力,離濟世之願又更貼近一步,然而該救的確實是救了,九千勝仍是感到惆悵難解,心中一抹遺憾無以釋懷。九千勝心嘆:「如果意琦行也在,那就好了。」

  突然之間,最光陰似有感應,與九千勝交換眼神,隨之動身前往救災,雖說不上交情深篤,然而對於救災,九千勝與最光陰兩相配合,甚是默契。九千勝隨最光陰引導,前往災難將至的一處林地,此地位於醉楓林鄰畔,名為翠森,其間松柏蓊鬱,森中懸掛飛瀑,除了偶有樵夫取材,平時罕見人跡。

  雖是人煙罕至的翠森,既然最光陰特地來此,可見隨後將有一場撼世之災。九千勝無法窺知,即將發生的災難將以何種方式呈現,而最光陰低聲告訴:「火。」簡短一字,九千勝聞之驚愕,身處翠森,望眼所及無一不是草木,若此災為火,該如何挽回萬千林木。此時不知火勢於何處醞釀,在促成災難之前,九千勝定心思索,想起此地尚有飛瀑隱於其中,起心動念,直奔翠森泉源,最光陰尾隨其後,直至看見泉源,明白九千勝之意,這才鬆了口氣。

  九千勝執刀斬斷飛瀑,頓時泉水四濺,潑灑林間,最光陰加以贊勁,引飛瀑底下之潭水澆灌翠森,縱使泉水有限,翠森無邊,九千勝與最光陰仍是盡力引水避火,欲將傷害降至最低。天災人禍終有時,最光陰心中一凜,翠森乍現火光,該來的終究避不了,所幸九千勝尋得飛瀑,先前引水之舉雖無法全然避禍,至少能降低部分林木折損,避免森林之火恣意蔓延。當火勢驟起,枯木瞬間燃燒,九千勝與最光陰針對火源,以刀截水,化枯木成灰,滅火星成空,於此免去一場燎原大火。

  最光陰之所以能預知災難將至,是因能感受生命流逝,此次翠森雖無人跡,然山中草木,無一不是生命,可見在最光陰眼中,生即平等,無種族之分。

  九千勝心有感觸,直道:「在你眼中,眾生平等。」

  最光陰回道:「你也是。」

  此時九千勝不禁想起,昔日意琦行曾言「庸俗之人不入吾眼,至於你,吾記住了。」意琦行有屬於意琦行的驕傲,雖然嘴上這麼說,救災之際卻比誰都要熱心,何嘗不是眾生平等,無所分別。九千勝想起意琦行了,或許正因翠森位於醉楓林鄰畔,九千勝想起那日遊林情景,想起那日因一場震盪而結識天霜獒,想起意琦行曾予天霜獒承諾,此時回首,徒留悵然,昔日之諾怕是無期。

  平息翠森之災,九千勝想起意琦行,心緒難以撫平,本欲回程再探醉楓林,順道一訪天霜獒,然而此行與最光陰同往,九千勝不願他人闖入回憶之地,遂作罷。正當九千勝與最光陰準備離開之際,忽聞吠嘯之聲,九千勝識得天霜獒,隨即留步,放眼林間,找尋蹤跡。

  遠方一點雪白朝九千勝奔來,嘴邊不住吠叫:「汪!」九千勝!

  九千勝瞧見雪獒,又驚又喜,問道:「雪獒,你怎麼來了?」

  雪獒:「汪!」我嗅到你的氣息,趕緊過來找你!

  九千勝輕喚:「雪獒。」一聲呼喚,難掩失落,而雪獒貼心湊近,想安撫九千勝。

  雪獒:「汪!」九千勝別難過!意琦行只要你好好的!

  九千勝嘆道:「他說過,會再來見你。」憶起昔日意琦行曾言「雪獒,江湖日苦,切莫追隨。你徜徉林間,自由自在,吾與九千勝會再來見你。」如今只得九千勝一人,兩人一犬再見之約,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雪獒:「汪!」意琦行沒有忘記,他在離開前有來找我!

  一旁觀望的最光陰,終於忍不住開口:「意琦行,是誰?」九千勝將意琦行之名深藏於心,在意琦行離開後便不再提,村人怕提起意琦行恐惹得九千勝傷心,於是在九千勝面前一概不提此名。最光陰是在意琦行離開後才來到玉陽村,自然未曾聽聞意琦行之名。

  見最光陰提起意琦行之名,九千勝微微一愣,直喚:「最光陰?」最光陰應不知意琦行,為何會喚其名?

  最光陰回道:「我聽他說的。」撇頭看向雪獒,而雪獒直盯著最光陰。

  九千勝感到吃驚,問道:「你懂得雪獒所言?」

  最光陰應道:「嗯。」

  雪獒:「汪!」你是誰?居然聽得懂我說的話!既然如此,請你幫我轉告九千勝,我願與九千勝同行!

  最光陰轉告九千勝,道:「九千勝,他說要跟你同行。」

  九千勝回道:「雪獒,意琦行希望你留在山林,吾也這麼認為。」

  雪獒:「汪!」我一定要陪著你!直到意琦行回來我才放心!

  最光陰轉告九千勝,道:「他說一定要陪著你,直到意琦行回來他才放心。」

  九千勝甚感揪心,回道:「何必。」

  最光陰對雪獒問道:「因何如此堅決?」

  雪獒:「汪!」我想幫意琦行守護九千勝,你既然聽得懂我說什麼,你就該幫我!

  最光陰順雪獒之意,對九千勝勸道:「九千勝,讓他跟。」

  「雪獒,江湖日苦,切莫追隨。你徜徉林間,自由自在,吾與九千勝會再來見你。」意琦行昔日所言,言猶在耳,而今九千勝不願雪獒涉足江湖,亦難回絕雪獒之決意。

  九千勝深感為難,偏偏雪獒堅決,只得輕嘆:「唉,也罷。」不如任由雪獒來去,隱世也罷,同行也罷。

  最終雪獒隨九千勝同行,夥同最光陰,組成兩人一犬的奇特組合。雪獒既隨九千勝,便一同入住九府,而最光陰同樣身為府上賓客,這兩人一犬的故事便由此展開。今日,雪獒初訪九府,九千勝允許雪獒在府中自由來去,不加以限制,然雪獒自有靈性,嚴守規矩,不多添亂,即使離開山林轉居九府,雪獒並無顯示任何不適,依然輕鬆自在。

  入夜,雪獒未眠,獨自漫步九府,行經東廂房不禁駐足,靈敏的嗅覺探出未曾耳聞的故事,東廂房留有意琦行的氣味,然而九千勝的氣味卻更多些,看來在意琦行離開後,九千勝特別保留意琦行曾居住的東廂房,其後亦不曾讓他人入住,更無家僕入內清掃。雪獒並無窺視廂房內部,憑藉嗅覺即知此間廂房雖無家僕打理,然而其中定是窗明几淨,該是九千勝勤於走動之故。

  別過東廂房,雪獒行至與之相對的西廂房。立足房門口,毫不猶豫以頭頂撞未上鎖的房門,雪獒闖入房中,見最光陰倚窗而憩,一雙未眠的眼直盯著雪獒。

  雪獒:「汪。」我聽九千勝叫你最光陰。

  最光陰沉聲回應:「嗯。」

  雪獒:「汪。」你不是苦境之人,但你本性純良,足可信賴,這點九千勝該是明白,所以你們才會成為同路人。最光陰,既然你聽得懂我說的話,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最光陰仍是沉聲回應:「嗯。」

  雪獒:「汪。」意琦行在離開前曾來找過我,我才明白最令意琦行擔憂的,是一位名叫暴雨心奴的異術者,此人乃九千勝之舊識,意琦行認為暴雨心奴對九千勝恐有不利,不可不防。即使我知道意琦行不捨九千勝,但我遵其言不涉足江湖,兩難之下我無所適從,直至今日你們前來翠森,我才下定決心,就此跟隨九千勝,幫意琦行守護九千勝!

  最光陰問道:「你們,過去如何?」是怎樣的過去,讓這兩人一犬緊緊相繫,雪獒頻頻提起的意琦行,讓最光陰感到好奇了。

  雪獒:「汪。」意琦行與九千勝曾救我一命,即使要我回報一生,絕無怨尤。

  最光陰沉聲回應:「嗯。」

  雪獒:「汪。」最光陰,原本的我,沒有名字。

  最光陰問道::「因何?」

  雪獒:「汪。」世人稱我族類天霜獒,是意琦行喚我雪獒,給了我這個名字。我很珍惜,也很喜歡這個名字。

  最光陰語聲平淡,回道:「雪獒,你喜歡意琦行,九千勝也是。」

  雪獒:「汪。」我是喜歡他們,但也不討厭你。

  最光陰笑道:「哈。」最光陰難得一笑,沒想到會是因為雪獒的一句話。

  意琦行、九千勝、雪獒這兩人一犬的過去,最光陰無從得知,甚至對於未曾謀面的意琦行,只能透過雪獒的隻字片語,進而推斷那是怎樣的一個人。能讓九千勝如此掛懷,讓雪獒甘心離開山林,意琦行對他們有多重要,已非言語能形容。

  然而最光陰並無太多心思,十九歲出城遊歷苦境,結識九千勝一同救災,現在又認識了雪獒,目前的最光陰只想好好待在苦境生活。既然九千勝是個良善之人,九千勝意欲濟世,最光陰能幫便幫,理由無他,僅是堅持做對的事,以此與時間對抗。

  時序入夏,九府接獲鏢局送來南疆之物,一籃紅茄與一封書信。九千勝打開書信,見其上所敘「南疆前年逢大旱,幸得九千勝物資援助,意琦行率眾建造蓄水塘,從此免除旱季之憂。南疆自古盛產瓜果,因前年大旱致使草木枯竭,一切從頭來過,如今耕種草本鮮果奠定生機,大有所成,時值紅茄豐收之際,還請笑納。」

  時過一年,南疆逐漸復甦,目前以草本植物奠定生機,待日後木本植物成長豐碩,定能讓南疆回復往日繁榮。破壞而後重建,需要的無非時間,一年已過,此刻九千勝、最光陰與雪獒同享南疆紅茄,其漿果多汁,甜中帶酸,味美而解暑。南疆大旱本為九千勝與意琦行共同解救,如今少了意琦行同享豐收,九千勝品嘗酸甜交織的紅茄,亦感幾分苦澀。

  無論度過多少歲月,九千勝仍是習慣於每日清晨,立足天井獨享片刻安寧。最光陰與雪獒亦有所察覺,然雪獒選擇陪伴九千勝,靜默相伴,一同迎接一日之初,而最光陰不願破壞九千勝與雪獒的獨處時光,自當不多打擾。

  每日清晨,無論晴雨,九千勝於天井守候。眺望天際,卻是望眼欲穿,雪獒明白九千勝的等待,因雪獒同樣在等待,於是雪獒靜伴九千勝,一同守著相同的想念。至於每日黃昏之際,若無瑣事加身,九千勝便於天井提刀演練,雪獒曾要最光陰探問原由,然九千勝僅是笑而不答。

  九千勝認為,就當是習慣吧,說了又有何益。於是最光陰不知,雪獒亦不知,唯有九府家僕明白九千勝心思,然而九千勝不願多說,身為家僕又何必多言。昔日意琦行朝晨舞劍,九千勝向晚弄刀,一招回敬一招,更臻刀劍頂峰,而今朝不見舞劍之人,獨留九千勝堅守舊習。九府家僕最怕薄暮時分,最怕看見九千勝於天井練刀,每每目睹此情此景,便替九千勝感到難過不捨,見證家主守情重義,家僕只得靜默守候。

  時間流轉,滄海桑田,天上人間同度一年,時間是如此公平。一年已至,戰雲界做足舉兵丘山百妖路的準備,出兵之際,此次擔當將首的絕代天驕,親至戰雲神宮拜謁朝天驕。

  朝天驕會見絕代天驕,一見面便道:「去吧,盡你所能。」

  聞言,絕代天驕單膝跪地,回以最真摯的敬重與愧疚。絕代天驕語聲哽咽,應道:「抱歉,愚弟拜別王姊。」此別才是真正無歸期。朝天驕深知絕代天驕心性,早知絕代天驕先前從苦境回歸便已做好決定,然而戰雲與妖界戰約亦不可迴避,朝天驕遂以一年之約了卻絕代天驕之願。

  朝天驕與絕代天驕同感離別之痛,然朝天驕信任絕代天驕,自是不多擔憂。戰雲鳳座氣勢凜然,別離在即不禁流露點點溫情,朝天驕溫言叮囑:「珍重,吾弟。」相信絕代天驕定能尋得自身之道,四奇觀止戰,戰雲逼退妖界,得以太平之境。

  琅華舉宴在即,卻有一事不得安寧,近日江湖風聲頻傳,似有異軍崛起,直攻丘山百妖路。丘山百妖路歸屬妖界,妖界與人界自古劃清界線,互不侵犯,縱使苦境之人察覺妖界異狀,為避惹禍上身,一概按兵不動。

  去年九府收到兩張琅華請帖,今年回復以往,唯九千勝獨坐元字第座。九千勝不在意虛名,然而最光陰既是救災首功,琅華宴卻不知最光陰之能,錯失能人實在可惜,於是看重情義的九千勝,便以自己名義提最光陰同列元字第座。

  於妖界戰事期間,苦境琅華舉宴。心繫苦境安危的九千勝,對妖界之戰亦有所耳聞,然基於人妖兩界約定俗成,九千勝心有餘而力不足,終究只能期盼,煙硝戰火得以早日平息。宴席之上,九千勝與最光陰並列元字第座,最光陰本沉默寡言,與宴時並不主動與他人打交道,至於對外應對則由九千勝一一化解,九千勝對他人雖是有問有答,但這一切看在暴雨心奴眼裡,卻是難以言喻的悲傷。

  因是最關注九千勝之人,暴雨心奴看得比誰都要清楚,既知九千勝心有懸念,為顧情義仍舉薦最光陰參與琅華宴,如此公私分明,如此曉以大義,真令暴雨心奴又愛又恨。因何暴雨心奴傾心相待,九千勝卻只在意他人?因何暴雨心奴苦苦等候,九千勝卻是無所回應?

  元字第座的空缺,暴雨心奴的冀望。去年意琦行來不成,暫消暴雨心奴心頭之恨,偏偏今年出了個最光陰,眼中釘不拔不快,暴雨心奴決定不再忍耐,不再等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暴雨心奴心懷妒恨,自此策畫一場驚天殺戮。

  一廂情願的愛恨,傷人亦自傷,無奈暴雨心奴心性極端,終究為了得不到的愛,走上不歸路。琅華宴之後,九千勝一步步踏入暴雨心奴名為愛的死局,得不到便毀滅,暴雨心奴喪心病狂,九千勝只感愕然,至死難解暴雨心奴口中的愛恨。削心拔耳之痛,滅卻了九千勝的五感六覺,身體所能承受的苦楚已超逾限度,九千勝陷入彌留,聽不見手中刀落之聲,然而心思頓時清明。

  「九千勝,為何最初你便認定吾適合使劍?」

  「哈,這是武者的直覺,意琦行是一名天生劍者。」

  那日,春暖花開,九府後院,桃樹盛艷。微風輕徐,桃瓣飄落,點點繽紛,動人心魂。意琦行神色淡然,靜立花樹底下,九千勝陪伴身旁,同賞恬適。一片緋紅絕艷,比不過一張冰冷容顏。九千勝刀落之際,想起了提劍之人。

  縱使最光陰欲以時間異法解救,九千勝卻道以命抵命兩不相欠,回絕了最光陰。曾與那人相識相知,人生至此,夫復何求,九千勝生存於世,最後念想唯有「抱歉,意琦行,吾怕是等不到你了」。

  一聲歉意,震懾相繫之心,意琦行突感心痛如絞,步履浮虛,頓時自巨魔神之身摔落。意琦行懸空之際,撕心哀鳴,一字一句唯有九千勝。聲聲喚,聲聲嘆,意琦行不願四奇觀侵略苦境,最終取走陰元,致使四境封印,而後帶走巨魔神檮杌,進入苦境彌平丘山百妖路,本打算先了卻戰雲責任,再回玉陽村與九千勝團聚,豈料造化弄人,昔日再見之約,竟成畢生憾恨。

  意琦行心懷悲痛,無奈戰雲之責迫在眉睫,此時身陷沙場,生死交迫,意琦行不得不面對。意琦行拔劍再起,與檮杌共抗妖界六將,此戰歷時數日,就連九千勝先前亦得知風聲,然而戰事告終之時,九千勝卻是再也無法得知。

  戰雲界與丘山百妖路一役,最終由妖界六將敗亡作收,而檮杌因氣空力竭,戰後化作石身陷入沉眠。天地蒼茫,獨留意琦行駐足檮杌身旁,如今封印四境,再無回歸可能,戰雲已成追憶,然而意琦行無暇嘆息,因先前突來感應,於戰後即刻前往玉陽村,豈知意琦行甫一入村,即聞噩耗。

  「意琦行!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九千勝大人,九千勝大人已經......嗚。」

  「暴雨心奴拿著九千勝大人的綺羅異耳,大言不慚說是自己殺了九千勝大人!我看他一定是瘋了!他哪敵得過九千勝大人?那對綺羅異耳定是假貨!」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找不到九千勝大人,那個暴雨心奴定是胡謅!」

  「暴雨心奴擅長異宗道術,說不定是利用邪術謀害九千勝大人?」

  「我呸!全村都去找了,找不到九千勝大人就是找不到!我相信九千勝大人一定平安無事!」

  「何止找不到九千勝大人,最光陰和雪獒也失蹤了!」

  「聽說九千勝大人是為了找最光陰才失蹤的,我有看見雪獒急奔不知在找什麼,說不定就是在找他們啊!」

  聞至此,意琦行忍不住開口問道:「雪獒行經何處?」

  一名魚販緊接回話:「出市集去了!我是市口的魚販,當時瞧見雪獒本想賞他一條魚,怎知雪獒頭也不回,急奔出市,但當時沒人知曉九千勝大人已經失蹤,唉。」

  既得雪獒消息,意琦行接續問:「雪獒出市,走往何方?」

  魚販立即回應:「東方!市口東方有片林地,那兒我們找過了,連個人影也沒有。」

  得知雪獒去向,意琦行倏地離去,村人見狀無不驚呼,知意琦行心急,無奈能找的地方大夥都找遍了,即使意琦行再從頭找過一回,怕也難得線索。

  「意琦行!你別衝動啊!」

  「過了一年意琦行總算回來,九千勝大人卻失蹤了。」

  「意琦行,唉,過了一年回來,竟是這般,真令人難過。」

  「要是意琦行能尋得九千勝大人就好了,我們玉陽村少了九千勝大人,怎樣也不習慣,唉。」

  「一想起九千勝大人現在失蹤,我就止不住眼淚......嗚。」

  「唉,別哭了!大夥心情都是一樣,但生活還是得過,相信九千勝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意琦行急尋雪獒,離開玉陽市集,隻身前往東方林地。意琦行見林中留有獸跡,其足跡相較虎獅更加巨大,比之象族則顯得嬌小,既是介於其間的足跡,意琦行認識的唯有雪獒,遂依此足跡展開追蹤。隨足跡指引,意琦行來到林地深處,察覺此處殘留結界障蔽,結界雖破但其餘勁未消,常人難以察覺,自然無法再探。意琦行既察結界,隨之手捏劍指,劃開結界餘勁,頓時障蔽消散,林中景色二分,結界之內槁木死灰,生機不存,疑是異法之能所造成。

  屏除結界,踏入陣中,如置死地,意琦行一路直行,來到陣眼,驚見陣眼置有十字木樁,地面遺落染血草繩,而雪獒伏臥木樁旁側,其周身殘留血跡斑斑。此時鮮血已乾,映入眼簾仍是一片怵目驚心,意琦行只想知道,此地究竟發生何事?意琦行悲痛難言,緊握的雙手滲出了鮮紅,而雪獒伏地無力站起,遙望意琦行,不住哀鳴。

  意琦行為雪獒運氣醫治,一邊悲嘆:「吾來晚了。」

  雪獒同樣悲鳴:「汪。」意琦行,我也是,嗚。

  意琦行問道:「雪獒,你可知此地發生何事?」

  雪獒:「汪。」那天最光陰遲遲未歸,九千勝乘夜外出找尋,然後就沒有回來了,我一直等,等到隔天仍未見他倆,於是我一直找,直到我找到這裡,他們的氣息最後在這裡消失,但人怎會憑空消失?所以我就在這裡一直等,一直等。

  人類與獒犬因種族不同,言語難以相通,意琦行雖不明雪獒所言,但能意會而心領,或許正因戰雲之人具有馴養巨魔神之能,對苦境獸類亦較苦境之人更加親近。意琦行終於尋得雪獒,然雪獒身處邪陣數日,體能受陣法餘勁影響,此時已相當虛弱,即使意琦行運氣醫治,雪獒仍需一段時間復原,於是意琦行逕自帶離雪獒,回轉醉楓林。

  意琦行安置雪獒,不忘叮囑:「雪獒,在此好生休養,回歸屬於你的天地,約莫兩三日即可恢復元氣。」

  雪獒回應:「汪。」意琦行!我要跟你一起找九千勝和最光陰!

  意琦行沉吟,若有所思,而後回道:「九千勝下落不明,而吾總感覺九千勝並未消失。若九千勝仍存於世,吾定會尋得九千勝。」此感無來由,或許是與九千勝心有靈犀,或許是意琦行天生直覺,然而無論如何,意琦行對此預感,深信不疑。

  雪獒:「汪。」意琦行!我們一起找!

  意琦行勸道:「雪獒,你無須為了吾或九千勝再度涉險,你是吾之好友,吾希望你能平安。」

  雪獒:「汪。」意琦行,你也要平安!

  意琦行應道:「吾會再來見你,待尋得九千勝定一同前來。」

  雪獒:「汪。」約好了!

  暴雨心奴因一己私心,謀害九千勝之命,在此之後,暴雨心奴曾至玉陽村展現綺羅異耳,散布九千勝死訊,然而無人知曉,暴雨心奴最終藏匿何處。即使意琦行欲替九千勝尋仇,因不知暴雨心奴去向,遍尋不得,終究無果。

  玉陽村失了九千勝,生活還是得過。意琦行尋不得九千勝,仍是決意在苦境過活。意琦行念及陰元一事,致使朝天驕受制封印,亦自封戰雲功體,從此別過戰雲,甘願成為苦境之民。

  失了雷電之能,意琦行與苦境之人平起平坐,重拾澡雪,再創劍道頂峰。九千勝既是苦境刀神,那麼苦境劍宿則由意琦行一肩擔當,所謂並肩同行,立於相同的出發點才更為公平。意琦行始終堅信,九千勝未曾離去,只要意琦行堅持劍道,終有一日定能再見執著刀道的九千勝。

  意琦行佇立叫喚淵藪,千丈之巔,遺世獨立,遙望苦境風光,對空傾訴:「刀劍相生並列,吾未曾放棄,你亦不可放棄。九千勝,吾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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