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年,莫問星霜.
夏夜,晚風徐徐,沉澱了炎熱的煩躁。微涼,沁人心腸,是快意,也更感寧靜。原野上到來兩條人影,那是令人無法忽視的耀眼存在。世人言,能力越大者,責任越重,就如安倍晴明,即是最好的驗證,而如今,繼承這份力量與責任之人,也正步向無邊的,陰陽道──只為保護所想守護的一切,這個世界。
某處有一翠野,稱之藥草野地,入夜後,卻是觀星的好所在,平原空曠,地緣
其佳,佔盡了天時地利,這點,唯有知曉的人明白。紅蓮與昌浩到此,並非採集亦或占星,只是單純的享受這份安祥,感受著,最真切的寧和。
紅蓮化為真實的面貌,立於昌浩身旁,闔眼靜靜的感受涼風輕送,在看似平和的神情下,仍無法掩飾微蹙的眉心,心中的話,不說怎能傳達,紅蓮終於開口,正色道:「我的存在,是因人之意念,神將近乎永生,而人享天命,終有盡期……」話到此稍有停頓,但仍接續語道:「雖然如此,我還是認為,既然神將的存在是因人,所以,人也是神……」
昌浩自在的倒臥草地上,平心的聽著,平靜的說著:「原來小怪是這樣想啊,但實際,人與神終究還是不同,所存在的領域,所肩負的責任,還有最終的……」刻意漸緩的語句,捨不得說出口的現實,終究還是吞聲了。
「你可以不只是凡人。」紅蓮如此奢望。
「我只是一介凡人。」無疑的答覆,這是昌浩的選擇。
沉黙,良久,
現實依然是現實,任誰都無法逃離。
「嗯……」一聲沉吟,應允。「只要是你的願望,我會守護。」紅蓮心衷無他,這是最真切的表露,聲止,便化為只屬於昌浩擁有,小怪的模樣,輕巧的躍至昌浩身上。
鬆懈下,昌浩輕撫窩在胸前的小怪,略帶慵懶的語聲,輕喚:「吶,我說小怪…」
「嗯?」小怪的動了動長耳。
昌浩起手指天,示意要小怪同視。「你看,天上的群星,儘管有時為雲翳遮蔽,但仍持續閃耀著,只是我們看不透罷了。」
小怪隨著昌浩的指向,抬頭凝望漆黑的夜,滿天星斗映入眼簾,是如此的璀璨光亮。
小怪很認真看著,與昌浩一同觀望的夜空。而昌浩的視線,在小怪不覺間,已回轉自小怪身上,昌浩望著窩在自己身上仰望夜空的小怪,所顯露的眼神,是無底的深邃。心想:「小怪,如果到了那天,我……」
感覺昌浩的心跳轉為沉重,小怪收回眺望的視線,看著昌浩問道:「是不是有心事?」但見昌浩笑著搖頭,回說「沒事的。」
小怪撇著嘴,露出不滿的神色,對著昌浩喊出:「晴明的孫子!」昌浩心知小怪的掛懷,此舉是刻意相激,希望自己能坦白道來,昌浩的神情依舊怡然,帶著笑顏起手輕拍小怪的頭,語道:「小怪,沒事的,我只是想到與你分離的那天,不知會是怎樣的情景……」
「看你的臉,都知道會有那天,還這樣的輕鬆,哼。」小怪撇著頭不見昌浩。昌浩依舊笑著,回答:「小怪還不是一樣,就故意要跟我拌嘴。」昌浩輕敲小怪的腦袋瓜,小怪只得嚷嚷,雖嘴上不服,但見臉上仍帶有溫柔的笑意。
我們的默契,不會有消失的時候,你懂我的心思,而我也了解你,
無法改變的事實,就讓我們一起走過,一起承擔,
笑著,也是一天,只願與你共享。
今夜、群星、永恆。
*
每當夕陽西沉,夜幕初升,一身影定會來到翠野,無論雷雨大作,或是無風之夜,日日親至,從無間斷。今日,依然仍見那固定的身影,他佇立、靜默,然這回,出現了另條身影,是因關切、困惑。
勾陣不解的問道:「為什麼你會來這裡?」
「我也不明白,但應該…是習慣吧……」紅蓮深深吸了口氣,憑心回覆。
「你每夜所眺望的,是什麼…」
「星點。」
望著今晚夜空,雲深凝重,何來星點,勾陣起口再問:「無星之夜,也能看見?」
「能。」分明舉目皆黑,但自己卻這麼堅定的答出,紅蓮感到困惑,心底自問「我明明,什麼也沒看見,但為什麼…」會回答如此的肯定,就連自己也不知其解。
*
人順時而生,然天命該有盡期。及至最後,儘管心痛,昌浩仍是作了抉擇。十二神將對主子的記憶,是不該也無須抹滅的,轉承間神將們也都明白,所以只能接受。
昌浩所放不下的,所惦記的,儘管這樣的做法過於自私,但最終仍是下了咒訣,親手抹去紅蓮的記憶,自己的存在。
「我知道不該這樣對你,但是,與其使你存在思念的禁錮裡,我寧可讓你自由…」
*
「勾,我覺得,自己好像被剝奪了什麼」紅蓮的眼神略帶迷惘。
「是嗎…」勾淡淡答道。
「我不清楚,但總覺自己一直在尋找,卻不知在找什麼……」
「嗯…」勾陣略已料得,紅蓮的記憶有所缺漏,然此舉唯有昌浩能。
「你知道原因嗎?」
「我勸你,別多想了。」明白刪減記憶者的用心,勾陣不捨紅蓮的探求,昌浩的苦心,事既無轉圜,也就無須追究了。
「哼」紅蓮悶哼的笑了,隨後勾陣離去。
再次仰望夜空,語道:「有什麼能被奪取,該我的就是我的。」或許是天性使然,迷惘的眼神此刻已完全消失,有的,只是相信與堅決。
人的決心,足以撼動天地,
然而,
神的堅決,能否創造奇蹟……
歲月流轉,時之消逝,每天都有生命誕生,有生命辭世,這是天理,無可抹滅。因人意志而存在的神將,看盡花落花開,物移星轉,對賜予生命之人,從未埋怨,唯有感激。紅蓮,守著未知的未來,守著莫名的等待。
「我每天都在這仰望,到底是想看見什麼?」這個問題徘徊在紅蓮的心中,卻始終得不到的解答。
「雖然不知道想看見的是什麼,但也不覺得討厭,反倒覺得奇妙。這段日子以來,這奇妙的感覺竟越加深刻……」紅蓮思忖著。
在怎麼想終究是無解,紅蓮望著天上星點,喃喃問道:「這種感覺,很熟悉,那是,是…思念嗎……但我又思念什麼,我只是想看見,想看見……」
「這裡曾經,似乎有什麼在,是什麼……」紅蓮無奈的對天吶喊,疑惑塞滿了思緒。被刪去的記憶為何會想起,一片的空白,又該用什麼來彌補。
既然想不到,就別去想了,但是,心底的不甘願,又是自何萌生,始終不屈服,倔將的,不斷呼喚。
迷濛的灰白過去,曾有個人影對自這般說著:
「你看,天上的群星,儘管有時為雲翳遮蔽,但仍持續閃耀著,只是我們看不透罷了……」
「哈……」紅蓮瞇起雙眼,笑著。
那張英挺且精悍的容顏,從未改變,笑容,更是不可得。唯有那人,唯有那以命相守,以心相繫的他,能令紅蓮憶起笑為何物。
紅蓮的身型轉化,高大且威嚴的模樣竟化為看似棉白而溫馴的小生物。兩者共通點,依是那雙熾焱色的眼瞳。
如火一般的眸子,凝望著無邊天際,喃喃語道:「我…看見了……」
「晴明的孫子,生命的記憶,是不能輕易消除的,你這傻瓜……」想要訓告的口氣,僅只化為提點,呼喚。
「我說過不要這樣叫我……」不奈的回應,語聲卻是直爽欣然。
「這是懲罰,我可不容許記憶中沒有你,晴明的孫子大傻瓜!!!」
「我只是希望……」垂首,低聲傾訴著。立於眼前的小怪不等自己說完,便搶接著說:「我當然明白,你的苦心,但是,太過分了!」
「對不起……小怪……」那人依然垂首。
小怪撇著頭,悶哼的一聲「哼。」
「小怪……」誠心的守護,卻惹得兩顆心皆傷,那人深感自責。
「你啊,雖刪了我的記憶,但是,自己卻過得比我難過吧,大傻瓜……」
「……」不語,是默認。那人明白,自己施咒所刪除的記憶是不可回復的,除非是自行想起或是外力所激,但那都僅是百萬存一的機會,不可期待。
「讓我等了那麼久,你該受罰!」小怪元氣滿滿的說著。
「小怪……」那人欣喜的喚道。
小怪躍入那人懷中,而那人也環手擁抱,在那人懷裡,小怪不斷喚著:「昌浩……」
強忍的淚這時才肯流下,終於看見了,終於回覆以往。
不會再分開了,我們的心相連、相依、相伴
今後,穿越陰陽,超脫凡鎖
你我同行
「昌浩,接著我們要到哪?」
「嗯……就由小怪決定吧!」
「這好,那我們回去看看~昌浩孫子的爺爺晴明!」
「應該是說,晴明的孫子才對吧?」
「本來就是這樣說的啊,走吧走吧!」
「怎好像我被擺了一道?」
「哈,晴明的孫子~晴明的孫子~」
「小怪!」
在星星的上方,或甚更遙遠的未知
這段故事,綿而長久的交織著
* 完
*以下番外篇,晴x若成分有,慎。
「嗯……是昌浩跟紅蓮。」
「爺爺,我回來了!」
「晴明,好久不見。」
「是啊……你倆來到天界後,要忙事依然不少,得好好加油啊!」
「沒問題的,有小怪在。」信心滿滿的回應爺爺。
「昌浩有我陪著,晴明請放心吧。」紅蓮緊接著說。
「哈,雖然早就知道了,但該是說我的神將被我的孫子拐了?還是我的孫子拐了我的神將?真是難分難解,哈!」
「這……」紅蓮平靜的臉上,似也添上柔情。
「爺爺!」昌浩紅著臉,噘嘴回應。
「哈……」
「咚、咚…」敲門聲響,接著傳來是溫柔的呼喚:「晴明,我要進來了。」
「是若菜,進來吧!」晴明笑語答覆。
若菜推開門,笑臉迎向晴明,語道:「你呀,就別捉弄他們了……」臉上笑容不減,而是更燦爛了。
「哈……」晴明笑著。
若菜眼帶笑意看著紅蓮與昌浩,視線停留在相牽的兩隻手上,語道:「相連的心,是不容許阻斷的,對吧。」語畢,走近晴明身旁坐下。
紅蓮微垂首,相牽的手添了些力道,握得更緊實了。昌浩明白自己對紅蓮的傷害,至今仍未撫平,奶奶說得很對,相連的心,是不容許阻斷的。
「小怪……」
*
晴明與若菜一同看著庭中的櫻樹,飄零漫天粉色花瓣,迷濛絢爛,送走了絳紅的身影,引領他倆迎接未知的一切。
「若菜,我對妳可是始終如一啊。」撒嬌似的,晴明顯露難得一見的依戀。
「嗯……」若菜輕笑著。
*
緊握的手,難分難離。
「小怪……」昌浩收起步伐。
「怎了?」紅蓮也隨之停止。
「你臉上有東西。」相牽的手依然,昌浩走近紅蓮眼前,抬起另隻手輕拍紅蓮臉龐。
「嗯?」紅蓮不解。
「令,曾經的心傷退去,以昌浩之名,立下約定。」像是施咒,昌浩拍著紅蓮臉頰念道。
「傻瓜……」與之相牽的手,紅蓮稍施力一拉。昌浩感到失衡,無依的直落紅蓮懷中。紅蓮緊擁著昌浩。
「我們不會再分開了,絕對。」昌浩說的堅決。
「約定。」熾熱的雙唇,如櫻瓣落得比風還輕,比雪還靜。似水的恬淡,永恆的印證。
紅櫻飄零,徐風輕送
如火的開創、無盡
紅蓮與昌浩
將不斷的走下去,迎向種種的未知
無所畏懼,只因,此心永守
*終
08/06/17
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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