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落
 
暗夜寂寥,夢迴時分。漆黑的房,靜臥一張床,兩人枕著各自心思,各自收藏。
悄然無聲,近乎死寂,一人驀然起身,離開枕邊人,在伸手不見五指之境,平穩走動,行至房門,轉動門把,一切看來像似夢遊,虛幻般不可言喻。
 
「別出去。」
 
嗓音隔著被褥傳來,渾厚帶點沙啞。
 
被制止。銀髮男子兀自佇立門前,時間彷彿停止。
是夢遊,還是真實。
 
 
 
下雪了。
 
 
沒說出口,彼此心知肚明。
對於世界波動的敏銳感應,是身為國家與天具來的本能,更何況,隨著時事境遷,有些巡迴,有些旋律,伴著痛楚刻烙,會顯得格外敏感。
 
「就算人們都遺忘,我還是會記得。只要我還記得,你就不會消失,
好不容易把你帶回來,別再消失了!」
 
「能表露所有光暗,無論美麗或醜陋,
在你面前崩毀也無所謂,真的可以?」
 
 
下雪了。
 
 
我知道。
 
 
不屈的軀體,跪倒;倔強的尊嚴,折服。
再沒有比這不堪,再沒有比這難過。
如毀壞般傾瀉,夜霧瀰漫一室沉寂。
 
「你…是誰……」
 
「路德維希。你的弟弟,阿西。」
 
「我…是誰……」
 
「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不滅的帝國,普魯士。」
 
 


二、融蝕
 
消。
除。
 
摘下,累積加冕的桂冠。摘下,載滿榮耀的勳章。
軍刀寧息,被遺忘,在手邊。
卸下戰袍,卸下責任。
 
一絲一毫,緩緩褪去,回歸初始,無牽無掛。
徒留滿地金燦。
 
薄紗附體繞了一層,覆一層。淡藍堆疊成深藍,轉過頸肩,裹個扎實,最後以一銀製別針穿透,固定。
 
基爾身披一襲深藍。
如同執著累進加深,不凡之姿,普魯士藍。
 
 
東畔相鄰西畔,血脈緊緊相連,無可不知,所以盡知。
一張厚實手掌拍落於肩,惹得纖瘦的身子微微一震。
 
「回到歸屬,為何尋不回安全感。」
 
隻手解開別針,任紗幕緩緩擺落。
綻露真實,真正的面貌。
 
「我們都一樣。」
 
緊擁著。撫觸身上傷痕,這是,永遠褪不去的勳章。
路德撫著基爾,任其挨在頸肩。差了半顆頭的身高差,距離,剛剛好。
 
緊擁著。彼此傷痛。
東西一脈,怎能缺。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記憶清晰如昨。
猶記雪落時,基爾無聲哀嚎幾近絕滅,路德緊緊抱著,那透明身軀。
 
「歡迎回來,只要這樣就好。」
 
鐵十字垂掛胸前,存在表徵。
基爾的鐵十字,閃耀著,灰色調。
 
 

 
三、存在
 
並肩巡禮森林,走訪文化、拓展,初始之地。
一雙緊握的手,互相取暖,久了,感覺逐漸麻痺,在習慣後變得無感,直至脫落之際才恍然回神。
 
「握不住了,阿西。」
 
基爾勉強撐出笑容,當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只能微笑,微笑以對。
將晶透的雙手背在身後,不動聲色。
 
「我曾經歷死亡。」
 
這是人類的說法,死亡。
然則國家並未得到永恆,而是消殞。
 
「不應該是這樣。」
 
隱約地,殘酷地,路德盡收眼底。
純黑的十字褪為鐵灰。
 
存在的表徵,存在的必要,正緩緩消融。
基爾已預料,並逐漸體現。
然而路德只能,眼睜睜看著。
 
「希望哥哥能一直擁有笑容,真心的。」
 
路德張開雙臂迎接基爾,想將基爾緊緊環抱。擦身之際卻見基爾垂首,身子無力直倒路德懷裡,路德意欲回收雙臂,卻在霎那,驚懾的沁出一身冷汗。
 
擁抱的姿態並未擁有什麼,基爾竟穿過路德身軀,倒落。
無法觸碰,彷若空氣,顏色變得晶透,鐵灰色十字顯得越加淺淡,彷若雪色。
 
路德噙著淚,無能為力,無法碰觸。
白雪托著銀髮,基爾枕著天地。萬物一色,潔白。
或許,這是最美的艷,狂囂與孤傲,只許無垢相襯。
 
「萬國終須歸滅,消逝必然。阿西,該是你啟程的時候了。」
 
「哥哥!基爾!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無論怎樣的普魯士,永存不滅!我的哥哥啊!」
 
凝晶清透的血珀眼瞳,流轉千年輪迴。
完好收藏,一幕幕風景,一縷縷煙硝,一片片落雪。
世界得以安息,盡歸鷹眸眼底。
 
 
「最後,落進我眼,不是雪,是你的淚。」
 
「不是淚,是想望與愛戀凝聚而成羈絆。」
 
 
成為人心抹除不去的陰影,這樣好嗎。
 
沒關係,只管消失。
 
在迴夢與呼喊之際,或許能見。
 
普魯士,幽靈。
 
 
Fin
 
2011-1-6+7
 
下雪了。
 
我知道。
  

 



補完--

路德獨白、對空
 



 
心裡有人。
 
思念堆積日日夜夜,層層疊疊。
必須,遏止自己想念,只因無法承受想念。
逃避,清楚明白這是逃避,知道的,怎可能無法承受,生命仍舊兀自轉動。
不想悲傷,沒有思念沒有悲傷。
最後記憶,成了回憶,埋葬。
收藏於你鮮紅眸底,我的全心,我的愛。
盡歸於你。
在闔眼時刻,斷送。
 
心裡有人。
 
心裡成空。
 
國境雪天,
有黑鷹掠空。
 
你的名字是……
 
20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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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哉魚(醉風)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