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涼風撫得人悠然欲眠，基爾趴在窗台，雙眼瞇成直線，一頓一頓地將要睡去。眼睛瞇到失去視線，窗外突傳鳥鳴啁啾，緊接震得偌大居室滿是回聲。
「吵死了。」叫那麼大聲幹麻。基爾內心暗罵。
黃色鳥兒自門外信箱叼了封信飛往基爾，見鳥兒停在基爾頭頂，愜意蹲著，瞇起眼舒爽的發出一聲──啾。信件隨即從開啟的雙喙滑落，刷過基爾顏面，落到窗台上。
路德正忙著打掃大廳前庭，基爾就趴在門邊窗台打呵欠。路德從旁看著所有過程，忍不住起手支頭，看來像似頭痛。
「小鳥的吼聲和送信方式，和主人完全一個樣，該說哥哥教導有方，但我卻隱隱感到頭痛。」路德內心暗道，神色糾結，這頭痛非同小可。
基爾拆信閱讀，看過後繼續趴著，持續慵懶姿態。路德想關心基爾收到怎樣的訊息，但見基爾如此不痛不癢，想問也問不出口，只好繼續打掃。
「阿西……」基爾頓了數分鐘才開口，在看完信件後似乎還在恍神。
「請保持清醒狀態做理智的溝通。」路德如是說，心裡頗感無奈。這條誡律原出自基爾。
「英國那傢伙…邀請我去試吃新料理……」基爾懶懶的說。
「哥哥……」路德面露擔憂，此時除原先頭痛更追加了胃痛。
「放心喇，本大爺的胃鐵打的，更何況我並不覺得那些料理有什麼不對勁。」基爾打從真心欣賞亞瑟的料理，更甚可說是毫無味覺的進食，怎樣都好吃，只要能飽。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擔心。」路德擔憂的胃都疼了。
「準備一下，我要出門了。」基爾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小鳥飛離基爾，直奔天際，不見蹤影。
「連小鳥都有警覺心，哥哥啊……」路德只希望基爾能機靈一點。
「阿西，本大爺會晚點回來，別擔心。」基爾咧著大大的微笑，抱著路德，稍施力道拍拍背膀，要路德放心。
「笨蛋哥哥……」勸也勸不聽。
基爾從沒拒絕亞瑟的試吃邀請，儘管路德擔憂基爾的身體狀況，但說再多也無法阻止基爾赴約。原因路德是知道的，偏偏免不了擔心，一次又一次。
※
基爾來到亞瑟家門口，按了電鈴沒反應，只好在門外大聲嚷嚷。
「英國！幫本大爺開門！」基爾極力嘶吼，很是習慣的樣子。
停頓三分鐘，大門毫無反應。
基爾放棄大門，逕自來到屋子一角，對著某扇窗戶呼喊。
「又爆炸喇！？」基爾問。
見窗戶緩緩開起，開窗者正是亞瑟，顯然這裡是廚房，基爾對這裡亞瑟家的位置已相當熟識。
「抱歉吶，今天狀況多，連電鈴聲也沒聽到。」亞瑟不好意思的傻笑。
「哪次狀況不多，這次沒把窗戶炸掉已經算不錯了。」基爾直言無所顧忌，這場面已見怪不怪。
「呵，可是我手有點受傷，需要包紮，現在沒辦法開門，基爾要不要爬窗進來？」亞瑟秀出雙手，紅紅腫腫，看似燙傷。
「真是的，到底本大爺才是客人，你這主人怎當的！？」基爾滿腹牢騷，仍舊不得已爬窗入室。
過不多久，廚房傳出轟隆巨響，終於震碎窗戶，回到慣例。
「又失敗了！？」基爾不可置信。
「看來新料理沒那麼容易成功……」亞瑟傻笑，臉都燻黑了。
亞瑟端上一盤盤菜肴，外觀看來並不引人，但可看出亞瑟已極盡心力裝飾，讓菜餚看起來能更精緻，更貼近正常食物。
方桌堆滿盤子罐子，正待基爾大快朵頤。
亞瑟和基爾對座，準備試吃這次的成品。
「才加入魔法藥水就爆炸了，只剩下一點點殘渣，一起吃吧。」亞瑟笑得尷尬，手裡拿著一杯渾濁不明的咖啡色液體。
「這道甜點本大爺只吃完成品，你看著辦。」基爾眼角抽蓄，家裡還有路德等著，不能就這麼送命了。
「好吧，幸福的巧克力聖代，就算爆炸還是幸福的。」亞瑟含著感動的淚水，非人性的自我安慰。
「哈，哈哈，超幸福的！」基爾大笑。
面對眼前悽慘情況，基爾和亞瑟頻頻語說幸福，到底是真的幸福還是自我安慰，久了，習慣了，已分不清。
沒關係，只有甜點失敗，其他料理還是可以食用的。熟悉的思康，味道相同，只是多了各種形狀，方形、星形、梯形等等……紅茶也稍加改造，結凍的冰紅茶，附了橘子片。還有一些未曾見過的料理，但基本上，只是看來奇怪，不至於要命。
基爾每道都說好吃，亞瑟則是掛著冷汗附和，偶爾問，是嗎？
掃完全部料理，基爾突見對桌的亞瑟突然停住動作。亞瑟左手捧甜點杯，那渾濁不明的謎樣幸福，右手握湯匙懸於空中，這姿勢維持三十秒毫無反應。
「亞瑟？」基爾叫喚。亞瑟沒反應。
「亞！瑟！」基爾大聲呼喚。亞瑟終於回神。
「嗯……」亞瑟垂首，放下甜點和湯匙。
基爾只是看著，基爾能懂那樣的表情。
不追問，只是等待。
「突然覺得…好難受…好痛…好痛……
心在哭泣…他能聽見嗎……」
「或許吧……」
「嗯……」
「能坦承面對自己心情是件好事，想哭就哭吧，我什麼都沒看見。」
時間緩緩推移，想念的潮水突然湧上，激盪滿岸淚花，無聲傾訴而又無聲垂落。
基爾靜靜的陪伴亞瑟，只到亞瑟冷靜下來才離開。
「吃掉吧，幸福的巧克力聖代。」基爾幾近強迫要亞瑟吃掉試吃的重頭戲。
「無法形容的味道，未來三天我可能失去味覺。」亞瑟吃了一口，面色發青。
「哈，繼續挑戰吧，要試吃再找我。」基爾信誓旦旦的說。
「下次試吃，我會再邀請你來。」亞瑟笑說。
「好啊，下次我帶阿西一起，讓你看看本大爺最棒的弟弟。」基爾驕傲的說，雖不是炫耀，但有點驕傲，大爺式的變相安慰。
「呵，我很期待。」亞瑟莞爾，亞瑟能懂，當哥哥的心情。
「幫他吃了這麼多料理，還真感謝。」基爾故意提起他，惡趣味挑弄。
「快回去吧，有人在等你。」亞瑟叮嚀。目送基爾離開。
亞瑟不斷挑戰新料理，或是研發新食品，做了那麼多，不過是想滿足他的胃口。儘管他已離去，亞瑟仍不放棄這唯一堅持，表面對料理堅持，實則隱藏思念，埋得深，連自己都忽略了，真正的想法。
突然很想念，那便想念吧，反正想也看不見，只是想念。思念是張網，能牽起千頭萬緒，或許他也正想念，或許。
繼續研究料理，繼續請人試吃。受邀者避之唯恐不及，然而基爾懂料理的真意，基爾經歷過，所以能懂，知己莫若此，淡如水，交心而已。
※
基爾回到家，已近傍晚時分。見屋內燈火通明，知道路德在家，基爾感到安心，這是歸屬的感覺。沒進門，基爾在庭院的草皮上席地而坐，自個吹晚風，看看天際星點。
不知何時，路德走進基爾身旁，手裡握著一杯冰啤酒，壓在基爾頭上。基爾笑著，舉手接過啤酒，一飲而盡。這是兩人的默契，喝啤酒洗胃。
「怎麼了。」路德站在基爾身旁，關心說。
「本大爺覺得，本大爺很幸福。」基爾笑得燦爛。搖著手中空酒杯示意要路德一同坐下。
「是嗎，這就好。」路德一臉欣慰，同樣笑得燦爛。
「哈，下次帶你一起去。」基爾直言說。
「怎突然？」路德驚訝。
「因為本大爺的阿西最棒了！」基爾燃燒愛情光輝，呼喊著。
「撇開料理不講，以兄弟身分，觸景傷情這樣好嗎。」路德擔憂。
「或許他也希望吧，看看別人幸福的樣子，別讓他太絕望。」基爾語意悠遠。
「真的是，笨蛋哥哥。」路德輕笑。
「阿西，我們很幸福，所以……」基爾捏著路德臉頰。
「希望大家都能幸福……」路德歪著嘴笑說。
基爾捏著路德臉頰，路德不甘示弱，兩人互捏，就這麼在草地上玩了起來。發覺對方被自己捏得疼了，便自然鬆手，怎樣都不捨傷害對方，而是更加疼惜。
「進屋吧，晚上風冷。」路德催促基爾回屋子。
「嗯。」基爾回應。
基爾將要起身，反被路德一手壓制肩頭而再次坐落，突貼近的臉頰令基爾毫無防備，傻傻發愣，徒然感受臉頰輕落一吻，耳際伴隨一聲笨蛋哥哥。
「好個阿西。」基爾紅著臉，顯得既訝異又羞怯。
「哥哥的樣子實在……」路德忍不住發笑，卻遭基爾捏臉回擊。
反覆的生活，連成綿長的幸福，因有彼此而不孤單。
兩人笑聲交織，幸福的笑，這是幸福的聲音。
2011-1-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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