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覆蓋蓊鬱森林,翠綠為雪白掩蓋,若隱若現。
掀開常年的平靜,始見紛亂無聲藏於底下。
說出口與說不出口的言語,一字字哽咽,一句句冰冷,
而後凍結,落地,碎裂。
貝瓦爾德懷裡抱著與胸同寬的褐色布袋,儘管軀體傷透已疲憊不堪,仍堅持抱著布袋,小心翼翼的呵護。
傷體導致舉步艱難,行走於雪地上顯得步履蹣跚。貝瓦爾德仍認真的跨出每一步伐,認真的邁進,認真的抱著布袋,認真的看著眼前,看著即將成為過去的──美麗風景。
「貝瓦爾德,你可以回去了。」披掛圍巾的高大男子,瞇著令人看不透的神祕紫瞳,帶著淺淡笑意回頭看向傷痕累累的貝瓦爾德。
「嗯。」貝瓦爾德回以一聲悶哼,旋即停下步伐,與伊凡維持相隔一尺路遙。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如今局面無論要讓貝瓦爾德承受多少苦楚,貝瓦爾德即便有怨也只任由逆來順受。服從征戰的結果,遵從輸贏的法則,這是貝瓦爾德的戰爭。
尾隨於伊凡左側的小小人影,此時因伊凡的命令而一同停下步伐。提諾回首,見貝瓦爾德一如往常板著冷峻的神情,臉頰還沾染血漬。提諾投以貝瓦爾德溫柔的目光,沉默的關心著。
「提諾,我們該走了。」
「伊凡先生,請允許我收下瑞先生特地為我準備的東西。」
「我不答應,你怎麼辦?」
「伊凡先生,布袋裡只裝甘草糖,那是我喜歡吃的糖果,我和瑞先生都想分享給伊凡先生您。」
「我家的軟糖一點也不輸甘草糖哦。」
「甘草糖雖樸實但其美味可不容小覷,就讓我們交換糖果當做交流,好嗎?」
「去拿吧,拿到之後立刻上路,別耽誤時間。」
提諾謝過伊凡,眼裡雖有恐懼,但更多的是歡喜。
提諾朝著貝瓦爾德佇立的地方筆直走去,在相距一尺路遙的雪地面,落下兩行小小的鞋印。貝瓦爾德則等在原地,直至交托之前都緊緊抱著懷中布袋。
提諾來到貝瓦爾德眼前,伸出溫暖的雙手覆上貝瓦爾德滲著血的黑手套。布袋染上腥紅,那是貝瓦爾德的堅持與不甘。提諾起手抱起滿滿的甜蜜,一只裝滿甘草糖的布袋。
提諾自貝瓦爾德懷中接過布袋,俏皮的墊起腳尖,想更接近比自己高十二公分的貝瓦爾德。
「瑞先生,你聽我說,別太勉強自己,我會等你,等你來接我回家。」
貝瓦爾德只許佇立原地,在屬於自己的地方,看著伊凡帶走提諾,而提諾帶走一布袋甘草糖……
提諾知道這袋甘草糖是貝瓦爾德滿滿的心意,於是無論如何都想帶走。
只要吃著甘草糖和想念貝瓦爾德,即便前往寒冷的國度也不會感到絲毫寒意。
然而,獨剩一人的貝瓦爾德,像是被留下了。如往常帶著冷漠且嚴肅的神情,無所情緒的看著漸行漸遠的兩道人影,一大一小在自己的國度留下足跡,然後消失於自己的視線內。直至看不見才感到鬆懈,貝瓦爾德終於跪倒,在雪地上。
※
甘草糖,為提諾所喜愛。
貝瓦爾德亦同。
貝瓦爾德認為攝取糖果是生活必需,除了樂趣、解饞,更多時候是為了補充熱量。
當提諾第一次瞧見貝瓦爾德取出木櫃裡的糖果罐,這令提諾感到十分驚喜。
總慣神情淡漠的貝瓦爾德,原來也有可愛的一面。
當貝瓦爾德完成必須十分專注的木工工程,然後取出糖果罐。
當貝瓦爾德坐在沙發拿著遙控器消磨時間,一手抱著糖果罐。
當貝瓦爾德默默的注視提諾,嘴裡咀嚼著軟糖。
對提諾而言,總是偶爾因不明白貝瓦爾德的心思而備受驚嚇,但當明白之後,則是令人覺得好笑卻又感到溫暖的矛盾反差。
貝瓦爾德的本心其實既良善且熱情,只是不善於表達自己。
會令人感到恐懼的貝瓦爾德,僅是真實的錯覺。
花點時間,花點心思,去了解,去讀懂──沉默的風景比什麼都美。
「瑞先生,你聽我說,雖然有時會誤解你的意思,但在明白之後,我想我是了解的,你說是吧?」
「瑞先生,你聽我說,我只要吃了甘草糖,就會感到幸福,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分享。」
「瑞先生,你聽我說,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希望能看見你的笑容。」
「瑞先生,你聽我說,我已經為你準備好聖誕禮物了,請期待吧。」
「瑞先生,你聽我說,別太勉強自己,我會等你,等你來接我回家。」
如果無法讓你笑著,至少,也不願讓你哭泣。
所以我沒說再見,因為我們一定會再見。
瑞先生,提諾會一直等你。
※
如果無法讓我笑著,至少,也不願讓我哭泣。
所以你沒說再見,因為我們一定會再見。
提諾,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貝瓦爾德在庭院裡忙著製造家具。一件家具的設計圖、實際製作、成品試用等種種繁瑣手續,任一環節都堅持由自己親手完成,絕不假他人之手。
以往,提諾總陪著貝瓦爾德研發家具。一同繪製繪製設計圖,一同製作物件,當工程上遇到困難也能一同探討解決辦法。而今,貝瓦爾德只能獨自努力,儘管如此,貝瓦爾德仍從未放棄製作家具。
今次貝瓦爾德完成一只方形小木箱,大小剛好能放進一顆拳頭。木箱外邊漆上天藍色,箱頂則為一片純白。貝瓦爾德將完工的小木箱捧進屋內,貝瓦爾德善於木工,這絲毫不影響其對家居環境的維持,家居整理得的一塵不染,乾淨的看不到丁點木屑。
貝瓦爾德先將小木箱置於客廳餐桌上,接著來到一旁的櫃壁取出一罐大小與拳頭相仿的玻璃罐,罐子裡裝滿豆子形狀的各色彩糖,看來格外繽紛撩亂。
貝瓦爾德打開小木箱的白色蓋子,將糖果罐小心翼翼的置入其中。完成動作,這才放鬆的安坐沙發上,貝瓦爾德自大衣口袋裡取出一小紙袋,裡頭只剩下一顆甘草糖,貝瓦爾德將糖果納入口中,冷漠著一張臉含著滿嘴甜味。
即便在零度以下也不會結凍的俄羅斯軟糖,無論吃了幾次都無法真心喜歡,最多只是不討厭,僅只如此。最習慣的味道依舊是提諾所愛的甘草糖,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習慣已然養成。
我想找個舒適的位置坐下,吃糖果。
耳朵仔細聆聽你嘴裡嘀咕。
眼睛看你忙東忙西。
心裡期待你偶爾給我一抹微笑。
生活平淡無奇,如此便是我心衷最美麗的風景。
你的笑容,即是最美麗的風景。
「提諾,該回家了。」
後記:
首篇典芬文,在這之前怎樣也沒想過自己會寫典芬。
那位一直伐木的木匠,在我看來有點冷,有點苦,有點悶,但心裡某塊地方比什麼都要來得堅固,大概是這樣子的感覺。
唸著木匠木匠,寫來也挺順……
一併並附上近期的典芬外拍作品,極致極致的極限(點連)
一直伐木和一直送禮物,在這之後寫了糖果。
希望大家也能吃點甜甜的糖,暖暖自己的心: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