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棲亭

「你已擁有不可期的過去，下一回，可期待的未來，將在你的掌上。」

九峰蓮滫，落不盡的雪，何時能止。

若止，穴外是否仍留一片白茫。

池中蓮，寧靜安祥，沉睡的夢中，還期待什麼。

「這場雪，自你沉睡，飄落至今。唯有你能止息──劍雪。」

此處，杳無人跡。

唯一池清冷，孕育數朵蓮花。

聲，從何來。

人，誰聽見。

含苞的黑蓮依然沉默，穴外的風雪依然嚴寒。

※

一道怒紅身姿，佇立蒼白雪地，格外奪目。

無人知曉他的來到，是為尋，或是為逐。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為何，不由自主，竟來到宛若死境的九峰蓮滫。

這兒人不到，魔更不願來。

為何，非人魔佛三界的存在，竟兀自前往。

低吟、納悶。

吞佛童子望著眼前洞穴，不改一貫凝然神色。

在風中舉起的手想驗證什麼，答案，他已得到。

「吾到這，是因雪止嗎？哈……哈哈……！」

狂妄中雜夾遠久的期待，這笑，令人聞之怯步。

※

一處梅林，一條綠色身影。

兩者相襯、相映。

旅者倚樹而歇，凝望落於掌中紅梅。

綠影身姿，點紅相襯。

傲骨嶙峋，只得憐惜。

「未來……。」捧著紅梅的掌輕握，成拳。

想掌握的，是自己的未來。

而掌中物，依然絲毫不傷。

凝神，並非追想。

闔眼，是因過去已枉然。

往昔，是否存在，現已不再重要。

未來，才是所想把握。

※

梅林靜謐，不因那人到來而有所改變。

綠影紅花，相安自然，似本該如此。

倏地，一陣風凜然，直掃。

惹得梅樹落葉，花飄零。

那人靜看眼前一切，靜待將至的未來。

梅葉無心，只是隨風落入那人掌中。

拾起，梅葉任雙指捻掿。

弄者無意，僅是這般自然。

風，不息。

象徵將至的未來。

那人以葉為笛，恣意吹奏。

如此舉止，如何習得，無解。

那人不過認為，一切本該如此。

※

葉笛聲起，寒風息。

風將帶到的身影，熾焰火紅的怒髮，白裡織紅的身姿。

即便身入梅林，他仍傲然如昔。

「汝。」眼望吹笛之人，此似意料中事，卻又如夢驚醒。

「嗯？」那人停下動作，淡淡望著眼前人。

「劍雪。」出乎意料，吞佛童子竟喊出此名，就連自己也不可置信，然而篤定的語氣，堅決的呼喚，是不可改的事實。

「劍雪，意為暴風雪中的封雪者？」莫名，自己竟知此名深意。

「劍雪……。」吞佛童子語聲微顫，傲然雙眼仍是望著眼前人。目光不移，卻悄露一絲難得柔情，一雙冷絕雙眸此時竟褪去寒色。

綠袍旅者望著一頭紅髮的他。

見其自信高傲，蔑視一切的眼神不再。

此時展現的，是曾牽掛、不捨、心疼的神情。

這張臉應只存於記憶中，但，不知為何卻不存在。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東西？」旅者深深凝望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

清風拂蕩梅林，梅葉婆娑，紅梅旋舞。

無語相望，兩人身姿不動，心，望眼欲穿。

「一劍封禪。」毫無猶疑，這四字終於脫口而出。

「劍雪。」吞佛童子臉上乍現一絲暖意。

心願，或許這才是經歷萬劫的自己，所追求的唯一心願。

本是不可追的過去，而一劍封禪也只存於劍雪的過去。

而今，是何種力量牽引，顛覆命數，震撼世態。

※

梅林再傳葉笛聲，魔者操笛共相伴。

紅梅綠葉，本是相生。

笛聲同鳴，繾綣纏綿。

如火，沿燒不盡。

如冰，堅守不化。

將其一切盡收眼底，朱厭散發溫暖光芒，似回應過往破戒僧所言。

「不用傷心，關於他的故事，你會有看見的那一天。」

於此隱世梅林，希望不再絕望。

後記：

風吹梅香遠，此時，該有一朵紅梅落枝飄舞，它將落在您身畔。

溫暖光芒持續閃耀，雪的故事。

緣起夢斷劍邪。

2008